2021年2月28日 星期日

 生活中的風景線

 

在日本近現代文學當中,我個人偏好自然主義的作品,尤其那些擅長描寫時序嬗遞和景物消長的寫實筆法,都讓我感到深刻印象,順其自然成為時間的地圖。就我閱讀經來說,國木田獨步的《武藏野平原》,其筆法生動細膩,只要你靜心閱讀,四季變化的林莾之色就會向你走來,如果你是在夏季閱讀的,偶爾還能與武藏野平原的落葉不期而遇,甚至遇到嚴冬寒風向你聊起生活的近況。又如患有肺結核的梶井基次郎,對其居住環璄和景物,有著如詩似畫的描繪,讀其作品如同進入他的影視大世界,有時間的流動、有沁入皮膚的季節感,這是他送給讀者的文學溫度計。小說家島木健作和小林多喜二出身嚴寒的北國之地,每次讀到他們對於貧苦人家在風雪封路中移動的身影,我都能獲得一種疑似的實境之感。彷彿我也跟著走進暴風雪的恐怖中,但是稍不留神,就分辨不出道路與邊坡的界線,遭到漫天飛雪無奈的淹沒。現實主義作家山崎豐子在描景方面相當細緻,頗有畫龍點睛之妙,我們在《白色巨塔》、《兩個祖國》、《浮華世家》、《女系家族》、《女人的勳章》等長篇小說中,都能感受到其寫景的功力。不過,正如每個時代有其時代精神一樣,每個的作家各有偏好,山崎豐子不像前述作家那樣對景物做深度描述或重現,她多半是點到為止,做為連接下文的橋段,進言之,她著重在揭露人性的黑暗面,以此喚醒光明和良善的到來。山崎豐子的小說銷路奇佳,經常被改編登上大影幕和電視連續劇,可謂名利雙收的作家。然而,吊詭的是,其執拗挖掘日本社會黑暗疾病的作品,贏得了廣大讀者的喝采,日本中央文壇認為這種美國式的扒糞文學,不能登上日本文學的大雅之堂。所以,在正統的日本近現文學史中,沒有山崎豐子的位置,但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其作品不斷再版和增刷,為出版社賺進大把鈔票,成為正統體制與體制外不可調和的結局。


 

說到生活中的風景線,我要特別介紹一個教師朋友----高老師,因為她的經驗證實我多年來的想法。高老師大學念地理系,畢業後,如願在基隆某中學任教,從此實現她春風化雨的教育信念。農曆春節期間,大家一起聚餐,祈望疫情快快退散,還給我們平實的生活。餐後,我立刻恢復記者式的本領,對她進行訪談。我問她,你在基隆任教二十餘年,基隆有什麼特點?高老師果真是高人,知道我的旨趣。她說,你是指地形或天候?我說,雖然我多次去過基隆,但那只是匆然路過,不曾體驗過基隆的四季變化,沒有實際的生活經歷,如果哪天我寫作小說硬將場景設在基隆,我必然會寫得心虛,儘管我可以避重就輕避開這一困境,但是我不想自我欺瞞。因此,我追問高老師,聽說基隆經常下雨,在全球暖化下,基隆依然維持雨都的名號?她反問我,為什麼這樣提問?我說,我來自嘉南平原的農村,幾乎不曾經歷漫漫長雨的糾纏,自然對與家鄉不同地形的基隆興趣盎然。她說,去年十二月份,基隆下雨長達兩三個星期,心情著實潮濕沉重。她從山上開車下來,車頂原本濕濡一片,返回台北內湖的住處,路面卻是乾淨如常。年輕時期,我也有過這種經歷。騎車機到金山遊玩,回程取道陽明山時,卻遇上詩興大發的山雨,淋得滿身濕透,但來到山下,大雨散去路面重現光明,彷彿在展現陽明山的慷慨大度,不吝於給過客如夢似夢的體驗。我說,太好了!基隆那次長達兩個星期的纏繞不止的冷雨,就是我將來小說中的重點(實證),將故事放在這樣的時點上,我就有辦法把人物和情節寫得生動。如果有人問我這種自信從何而來,我會果敢地說,關於我小說中的描景敘情,全來自於對生活中的體驗,很少無意義的向壁虛構,就算需要虛構作為過渡橋樑的話,那也是出自別人的親身經驗。更直白地說,我只是勤奮的水到渠成的受益者而已。(20212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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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25日 星期四

 書影是來喚醒歷史的

 

這次由於疫情影響,許多朋友未能到日本旅遊或購物,實在令人苦悶。上個月末岡實教授來信,提及他的生活近況,並推估今年內我可能無法到日本的古舊書店巡訪,他也來不了台北訪友酒敘,如果我急著用書,可透過他向「日本の古本屋」網站訂購,他再轉寄到台北給我。對我而言,末岡教授即體貼善解的大兄,我每次下單購書,書款和郵資都是他先代墊(讓我賖賬),這種情形如已故小說家王昶雄的公子王醫師(照安牙醫診所負責人)一樣,他們從來不向患者(書友)催收治療(書款)費用。當然,這並非他們財庫飽滿現金鈔票多到提不動,而是他們原本就是寬容關懷弱者的善男子,只是在每個生活細節中自然地呈現其特質而已。

 



說到日本最大的古舊書網站「日本の古本屋」,它不愧是讀書人的大觀園。該網站的書目極為豐富,售價公道平實,購書者可比較各書店賣家出示的價格,再做決定,但是僅只這樣,就能為新手省下搜書的苦勞,並精算購書所需的費用。此外,這個網站極富企劃性和特色,與世界歷史潮流和日本史緊密連 結著。它總是恰逢其時地推出主題書籍,恰如其分再現代表性的作家及其作品。近日,該網站正展出「法蘭克福條約150周年紀念」書展,讓我感到目耳一新!從這個角度來看,呈現舊書封面不僅有溫故知新的意味,它還帶有喚醒歷史的功能。如果硬要打上廣告詞的話,我想借用從松家仁之的長篇小說《光之犬》中提及北海道薄荷產業得到的靈感:諸位愛書人,當你昏昏欲睡,立刻打開你的愛書,這美妙的視覺薄荷可以讓你重新振作起來!(20212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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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24日 星期三

 日本昭和史掠影

 

日前,一文友Z捎來簡訊探問,我每日上傳日文舊書的封面,莫非有什麼驚人的行動?我與Z相識甚深,他應該知道我的意思,我並非在炫耀藏書(其實也無此必要),而是將以某種方式「處理」這些藏書。我說,我會妥善落實収まるところに収まる這句日本慣用語的涵義。Z進而推測,那些尚未被我拍照呈現埋在深處的舊書,想必都感到歲月靜好,至少在短期內不會搬動。依照愛書人的經驗,不管新書或舊書,它們一旦被迎入書房,多半都想待下來,願意與書主同伴而行。


 

另外,我想書籍也跟人一樣,有著敏感的心靈。當你站在書架前來回瀏覽,看著看著,目光突然盯向某一本書籍,心想打算將此書贈與朋友,其書背彷彿在發顫在哀傷。或許,很多人不願意相信,這是一種超自然的現象。不過,我依然必須澄清,此次我為手頭這幾冊昭和史拍照,並非出於懷舊的情緒,而是用書需要。我又想,如果能通讀全書或妥善運用,那些被忽略的新舊書籍都會從陰暗的表情轉向明亮的笑聲。(20212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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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23日 星期二

 中國明代史中的日本史

 

我依稀記得劍橋中國史系列陸續出版時,幾個熱衷歷史的書友,都會及時搶購,惟恐失之交臂。我正是在那種知識氛圍下購入這套書的。《中國明代史》中譯本於1992年出版,原以為它是單冊出版,也沒有特別標示上下冊。不過,對讀不懂原文的我來說,有中譯本可讀既已滿足了。在那之後,我發現《明代史》於2006年刊行,自然要快買入庫不予錯過。

 


坦白說,當初我購買《明代史》很大原因在於書中提及的「日本史」部分,儘管論述篇幅不多,它在某種程度上,給了我這個門外漢探求日本史的線索,甚至指出正版日本史中隱微不現的歷史細節。當然,該書作者的觀點是否正確無誤,仍有待我尋線閱讀(查證),這就是作為歷史線民的樂趣。基於編輯魂的慣性,我順便說說二書的總字數。《明代史》上冊,76.6萬字,下冊103.9萬字,總計已超過180萬字!如果每本書的文字以10萬字計之,那麼閱畢這套史論等於讀完18本書了。我想了想,對現今讀者而言,能夠安頓身心通讀18本書,應該可以算是生活中的偉大壯舉。雖然讀完必然無法成為歷史學家,但至少能為自己增長史識,並鍛鍊閱讀所需的毅力與耐性。(20212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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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22日 星期一

 有意義的對談

 


依照我的經驗和推想,儘管所有作家和新聞記者每日有文字產出,他們心裡應該有著宏大的願景。與臺灣文化界的論述行為不同,日本的出版社善於企劃各種對談主題,尤其跨領域的頂尖人物之間的對談,通過編輯增修結集出版,給讀者建構閱讀空間。乍看下,這種對談很可能流於形式,滑向無意義的閒聊深坑,但細究起來並非如此,因為資金雄厚如山的出版社不可能出版這種乏人問津的、不具思想意義的「對談集」。我也不例外。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與日日精進的文友進行有意義的對談,對談之後,再予豐富修潤對談內容,最後以書籍形式出版,與當代讀者進行別樣的思想交流。(20212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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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類小說讀法----松家仁之《光之犬》

 

一個淺顯的道理:小說家憑藉善說編撰故事的才能來創造自己的讀者群,進而爭取到更多讀者閱讀。依我個人閱讀來說,我尤為偏好具有歷史感的作品。我非常欣賞小說家在描景敘情的同時,又若無其事呈現被淡忘的歷史,哪怕是冷門的經濟史(活動)、戰後的生活景況,我都能獲得回顧歷史的機會。更直白地說,我可以從小說裡得到某種寫作靈感,又或者說,我在小說家輕描淡寫之後,繼續沿著這個思路出發,即使最後證明我只是狗尾續貂也無所謂。

 


在松家仁之的長篇小說《光之犬》中,描寫北海道薄荷產業的盛衰:時值十九世紀末的明治時代,薄荷首次在北海道栽種,由於當時歐美各國需求量日增,於大正時期成立的枝留薄荷有限公司受其時代的潤澤,訂單如雪片般飛來,幾乎到了供不應求的地步。枝留附近的農地和牧草地如同翻牌似的,開始一塊塊變成了薄荷田,許多小型工廠為搶住這波商機,找來技術人員和機器設備就運轉起來。不知不覺間,「薄荷暴發戶」一詞甚至在枝留人之間流傳開來。枝留薄荷工廠生產的薄荷腦及薄荷油幾乎都是出口,有九成賣到倫敦和紐約。它可以作為止痛劑、腸胃藥、殺菌劑等醫藥品以外、也會添加在肥皂、牙膏、口香糖、飲料、巧克力、香菸等等需求量極大。北海道的薄荷產業在滿洲事變(九一八事變)、蘆溝橋事變等動盪的時局中,產量逐漸成長至世界第一。然而,大東亞戰爭爆發後,出口很快就停止了。戰事拖延不止,政府以糧食政策優先,擴大種植面積,薄荷被指定為非需要和非緊急的農作物,被迫減產的結果,薄荷田的種植面積減少到全盛時期的三分之一。

 


這段描述之後,作者還提及戰爭末期東京遭受美國轟炸機空襲的慘狀,很自然把像我這樣的讀者帶回二戰期間的受災場景。讀到這裡,我從小說場域進入了戰後日本史的災區,頓時成為歷時性的見證者。所以,我熱衷於這種另類小說讀法,因為我在閱讀中為自己贏得了主體性的視點。(20212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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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19日 星期五

 人類學贈我新穎的視界

 

基於讀書為樂的需求,我對於人類學研究的世界很感興趣,不管是政治人類學、宗教社會學或文化人類學取向的中譯本,目光所及都會買來備存待讀。直言之,我不是專業學者是為了「用」而閱讀,純粹是在享受閱讀這門學問的樂趣。依照過去的經驗,我很容易從人類學的田野研究獲得了嶄新的啟發,更多時候,我體會到它具有為寫作者開路破題的神秘力量。瑪麗.道格拉斯的《潔淨與危險》這個中譯本,於我即充滿奇特的吸引力。必須指出,我是人類學的門外漢,所以此書代譯序范可的深入導讀,不但能增進普通讀者對作者學術背景的了解,更會帶動讀者喜愛人類學研究,開始關注瑪麗.道格拉斯的學術成就。

 


在此,我引述一下該書導讀中的兩處實例。

其一、西方人類學在傳統上都是到海外從事研究,而在一定的時期內,某一地區成為人類學學術投入最多的區域,往往是因為一些因素的聚合。毫無疑問,20世紀中葉的不列顛人以非洲研究為中心,這當然同20世紀40年代政治人類學在非洲的成就有關。然而,現實的條件是決定性。非洲不少國家當年還在殖民統治之下,對於歐洲人而言,不僅易入進入,而且也相對安全。然而,這裡存在一個困難,對道格拉斯而言,非洲研究的人類學主流都是男性視角,而非洲的母系社會則因此被忽視。道格拉斯的出現,彌補了這方面的缺憾。在確定這個選題之前,道格拉斯兩次謝絕在父系社會從事田野工作的機會,她執著於地尋找能保證在母系社會群中從事研究的經費,甚至為此賣掉了母親留給她的毛皮大衣。1948年,她參加了在布魯塞爾舉行的國際人類學和民族學科學大會,遇到了比利時的殖民地官員喬治.布勞斯赫,他得知其計畫之後,建議她研究萊勒人----他們居住在凋敝的森林地區,海拔1000公尺的起伏的山巒 裡。當地屬於中非的比屬剛果,氣候宜人,與外界溝通條件相對較好,當地人也「性情平和」。重要的是,那是個母系社會,對道格拉斯而言,這像是個理想的田野點。與此同時,她還獲得國際非洲研究院的經費支持,在接受了比利時專家的語言訓練之後,在當地從事了兩年的田野調查(1948-1950)。在呈交了博士論文之後,她又於1953年在那裡生活了一年。

 


其二、與許多人類學者不同,道格拉斯在其學術生涯中,把閱讀和評論同行的著作當作專業職責,因為不少同行認為除非可資引用參考,否則無此必要形同浪費時間(如中國學者徐賁所言,這種為撰寫論文的閱讀,最終只會淪為精緻的「室內遊戲」)。不過,道格拉斯在寫作《卡賽的萊勒人》一書過程中,瀏覽和研究了歐洲人關於比屬剛果的文獻,幾乎覽盡了人類學在非洲研究領域的所有文獻。道格拉斯這部書還就法語人類學(包括比利時的法語作者)在非洲的研究與英國人類學的異同做了比較。然而,《卡賽的萊勒人》的出版沒能引起英國人類學界的重視,該書的價值被低估,道格拉斯因此感到被邊緣化。按照范可推想,可能是她沒在英國殖民地從事研究,所以這部書才被英國人類學界所忽視;而由於該書以英文寫就,也難以得到法語人類學家的充分惠顧……。 

話歸正題。摘寫至此,我覺得很有意思,因為透過這個抄寫過程,我依然能感受到瑪麗.道格拉斯對人類學研究的堅定信念;另一方面,亦能回應道格拉斯的父親:他終生保持對寫作和閱讀的興趣。誠然,我們的國籍和生活年代不同,但是就這份興趣而言,我們皆屬於讀書共和國的永久會員。(20212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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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18日 星期四

 禁書的精神姿態

 


每次,讀到「禁書」的歷史,我總有多種複雜的情感:戒嚴時期偷讀禁書的恐懼餘震,以及對統治政權拑制思想自由的憤懣之火。直到現在,我依然認為禁書的誕生有著開創性的歷史意義。對堅貞的讀者而言,禁書就是永恆的香草,也是禁書研究者的重要寶物,他們若沒透過這些體溫猶存的歷史文本,就無法對過往的歷史召魂。但反過來說,在統治者眼裡,禁書即毒草或洪水猛獸的同義詞,只要它們日日生機盎然,一旦進入公眾的視野,那些在極權制度中執行新聞審查的官員就難以安眠了,總要除之而後快。


 

當然,我所舉例和追想的事實,僅限於臺灣戒嚴時期下的讀書生活。如果換成全民監控、沒有移動自由的極權體制,出版書籍必須申請書號,印刷紙張不得私下交易,那麼就沒有所謂「禁書」了。因為一開始,就不存在印製「禁書」的可能(生產資料),除非你能在天空中運轉印刷機台。那麼「禁書」能以什麼形式問世呢?我想了想,在這種體制下,它只適合存在於知識人的思想框架裡,就算你敢於捨身歷險,最終總要被奪走社會身份的,甚至很快就會與火葬場巨大煙囪裡的青煙一起升空漫遊。農曆春節剛結束,想想禁書的命運,應該不算掃興或觸眉頭吧,而是為自己點燃新世紀的思想鞭炮。(20212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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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14日 星期日

 在疫情中閱讀----一個舊書愛好者的讀書目錄

今天,收到日本古本屋捎來電子雜誌,快速瀏覽一遍後,發現了這則書訊:《在疫情中閱讀----一個舊書愛好者的讀書目錄》。正如作者高橋輝次所言,這本書由14篇或長或短的隨筆構成,亦即屬於個人的讀書筆記。有趣的是,作者提到寫作動機時表示,他原本患有「對人恐懼症」,每次給該網站寫專欄依然備感壓力……。我想,現今日本尚未脫離疫情的恐怖威脅,日本人待在家裡多於外出的時間。所以就此來看,閉門而居未必是壞事,它反而促成大量閱讀,還可能將寫書的夢想化為現實。(20212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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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13日 星期六

 記憶之光

大年初二,天氣有點濕冷,很適合在家讀書休養,順便整理書庫。最近,可能精神體力不佳,向來引以為豪的記性變差了。從書堆裡翻出了三本舊書,發現書頁最後有我標記的日期,於20159月讀過一遍。但諷刺的是,我對書中內容卻印象模糊,頂多如洗刷後依然黏貼在鍋底的半截麵線一樣。朋友調侃地說,「這是不可逆的老化現象,歡迎我加入健忘俱樂部。」我說,「不,我不想向命運低頭,我要吃銀杏挽回我的記性。我想,現在付諸行動,應該還來得及吧。」朋友安慰道,「讀書浮濫不如不讀書,關心社會與政治問題就是最好的補腦聖品……」我接受這個觀點,但我不喜歡「補腦」二字,因為這等於證實我腦部記憶受損或嚴重退化了。而且,基於我對銀杏的鍾愛,我依舊堅持用金黃色烤銀杏串,為我找回失去的記憶之光。(20212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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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9日 星期二

 父兄般的關懷 

數日前,收到末岡實教授寄贈的厚禮:兩冊大作(《正しい敬語》《正しい言葉遣い》和十枚《朝日新聞》讀書版剪報,心裡甚為高興又感恩。一直以來,末岡老師如父兄般關懷我,對於我的提問和索書名單有求必應。他深知我讀書取向和需求,總適時地為我解惑並提供必要的讀物。就這一點來說,我是極為幸運的人。在我的人生中,末岡實教授和師友三國大介始終惠我良多,容我用詩性的語言表示敬意:他們以祕不而宣的力量,襄助我在每個轉折點中得以風雨橫渡。(20212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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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8日 星期一

 走向大眾語言 

就歷史論述而言,大眾作家與歷史學家之間,始終存在著尖鋭的矛盾。作家運用大眾語言將歷史小說故事化,又把湮沒的史實重新召喚出來,贏得許多讀者的喝彩,並因此激起他們對於歷史的關注。然而,在歷史學者看來,這是披著歷史之名的小說,並非歷史的真相,更多時候與史實相悖。直言之,他們認為大眾作家筆下的史實,是禁不起嚴肅推敲的。然而,這種針鋒相對的背後,卻有吊詭的微笑。的確,歷史小說無法證明它還成歷史全貌,但是其引人入勝的筆法,紮實地吸納了百萬讀者,有此實力即能影響讀者的歷史意識,近而形塑讀者的歷史觀。說得露骨一點,大眾作家發揮以假亂真的本領,正統歷史學家也只能徒乎奈何。 

在此,略舉一個有趣的例證。日本新生代歷史學家吳座勇一曾撰文批評暢銷書作家百田尚樹的歷史隨筆《日本國紀》,是「無視於歷史領域的最新成果,只顧書寫自己的主張。」換句話說,百田尚樹不在歷史研究下功夫,一味提倡日本(右翼)愛國主義思想。不過,吳座勇一也不得不承認,日本學術界與主流大眾之間存在很大的隔閡,在客觀上導致大眾史學認知與學術界最新成果漸行漸遠,甚至切斷了歷史的連續性。讀到這裡,我不禁有一種想望:與歷史學家相比,大眾作家具有自由之身,揮灑的空間很大,不必背負傳承歷史使命的壓力,他們的任務在於以美妙傳神的文筆,向千百萬讀者輸送對於歷史的熱流之愛。(2021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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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5日 星期五

 自在隨筆與寫作策略 

我覺得「隨筆」這種體裁甚好,自由度極大,不必自我設限,想什麼就寫什麼,最後以文字總結出來的,即為快樂思想的原型。以法國政治和經濟學者雅克.阿塔利為例,他曾出版《21世紀詞典》一書,由AZ的順序構成,共計456個詞條以表達其觀點論述。篇阿塔利該書頗富寫作策略,每個詞條文字長短不一,長則一千多字,短則一行,像極了哲學警句。正如中譯本折口提示的:「這不是一部詞典。如果詞典意味著詞語的『聚集』,那麼這裡的詞語還在漫遊,還在期待,還在呼喚……,它是關於未來的傳說,是還未出生的人立下的遺囑,是尚待發現的疆域的地圖。我們可以稱它為『預言』,但更恰當的是把它當成『寓言』。」直言之,阿塔利以「詞典」形式示眾,實則藉此書寫進行未竟的思想旅程。

以此推論,鶴見俊輔的讀書隨筆集《思い出袋》,亦有這種巧妙編排。乍看下,這部隨筆集即作者回憶與往事剪影,的確,書中提及其與舊友交往點滴,但事實上,更多的是作者的讀書隨想。他以回憶和敘事為起點,介紹人與書的關係,最後讀者就會抵達他預設的終點。由此看來,這種書寫方式效果奇佳,值得同行作家學習並勤加操練。現今,作家寫書出版並不難,但終究需要讀者的閱讀與支持,與其孤芳自賞不如藉此助燃作家的生命之火,豈不是人間的美妙憧憬嗎?(2021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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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2日 星期二

 《詩的誕生》與金閣寺 

中午時分,我收到了一份大禮,前輩詩人鄭烱明先生寄來簽贈的詩集----《詩的誕生》,我備感榮幸與欣喜。這是一部盈滿知性與抒情的詩集,讀來令人不忍釋手。其中,〈再訪金閣寺〉一詩,強烈吸引我的關注。當下,我擅自發揮編輯的想像力,以末岡實教授特地寄來《朝日新聞》讀書版剪報〈不得不燒毀金閣寺----林養賢與三島由紀夫〉(內海 健)共襄盛舉。順便說一下,兩位作者皆為醫生,內科醫生以溫厚的詩文之筆,精神科醫生用冷峻的分析,為讀者開闢新的閱讀空間。(2021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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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1日 星期一

 三島由紀夫及其分身----《鏡子之家》

依照我主觀推想,每個日文譯者必然懷抱著夢想,隨著翻譯經驗技藝的精進,累積更多自信以後,自然就想挑戰更高難度的作品。對譯者而言,實現這個抱負意味著翻譯之神對你的認可,今後在翻譯界打拚將更從容自在。平凡如我也不能例外。因此,每次看到同行屢有新譯作出版,我由衷為他們高興,期許自己不可懈怠,沒有辛勤付出哪能歡呼收割。


 

今年開始,我打算重讀三島由紀夫的作品,像氣功吐納一樣,深、慢、細長地閱讀,若能寫點讀書筆記就更好了。前些日子,我讀完《鏡子之家》第一章,為三島描述的東京地形以及戰後風景甚為感動,進而認識三島描景敘情的文學本領。但話說回來,當我們稱許三島的小說圖景,如何滿足我們對其作品的想像時,應該感謝中文譯者的傳神譯筆。稍為誇張地說,連作古六十年的三島本人都要向譯者致意,不管他以何種方式傳達。因為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日文譯者即三島由紀夫的分身,他們以精妙的譯文,再現三島的文學世界,讓三島走入臺灣讀者的視野,得以建構三島的精神面貌。我想,僅只這樣,作為三島的譯者即使不支領「三島津貼」,他們都願意日夜兼程傳譯那些未竟的理想。(2021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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