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30日 星期三

 冷鋒與暖書

今天下午,我騎機車到明目書社取書,以便重新整理書單。但機車一到路上,立刻驚覺冷鋒的威力。我因沒有配戴手套,冷風從手臂兩邊的袖口灌入,冷得我直打寒顫。在家裡,有書牆和雜物遮擋著暖和得很,所以對寒冷特別敏感。記得北海道的日本朋友向我說,住在北國嚴寒之地,實在沒什麼好處,冬天,大雪紛飛,電費猛增不減,外出很不方便,下班後,只能待在家裡發呆。那時候,他尚未接下代我上網投標購書的任務。或許,生活在南方國度的人,很難體會北國之人的苦處。 

順便說一下,之前,我在網路上看到資深媒體人江峰製作的《美國南北戰爭》系列影片,內容極為精采啟人深思,激發了我對於美國史的興趣。這次,承蒙明目書社店主土牛幫忙,在孔網覓得三卷本《美國史》。現下,我拿在手上,厚重而溫暖。如今,美國的感恩節已過,或許這些厚書可用來抵禦寒冷。(202012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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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28日 星期一

關仔嶺之戀

我有個不易明說的怪癖,每次到水果行購買果物,總先朝水果攤上掃視一下,看它們有無標示產地,有明顯的標示,不論它們是本地的或外國水果,都有助於我對於地理圖景的想像。不過,有些水果行或許覺得麻煩,或者認為無此必要,如果你不主動詢間,好吃又便宜的香蕉產地,他不會告訴你,甚至好奇地看你,區別台中蕉和旗山蕉很重要嗎?不用說,店家不是我肚裡的蛔蟲,不會知道我的用意,因為他們很少遇上我這種產地控,對於產地的迷戀。幸好,我家附近的高級水果攤,每次我向他買水果時,必定請教攤位水果的產地和來歷,而且是有問必答,展現出專業水果商應有的高度,讓我感佩不已。 

例如,今天晚上,我購得七個橘子和五顆蓮霧,他立刻說,這椪柑產地在關仔嶺,蓮霧則來自屏東。坦白說,兩種水果我偏愛前者,一來它是我熟悉和親近的水果,而且我青年時期與詩社同仁去過關仔嶺,拜會前輩詩人陳秀喜,關仔嶺與故鄉嘉義很近,這幾種因素疊加起來,我提著這些椪柑的時候,心裡不由得湧出生多重喜悅來。也許,基於出身環境的影響,我認知或接受的蓮霧是肉少籽大,口感略帶苦澀的小粒種(應該說發育不良)。在此,我要向屏東的朋友說聲對不起,並說明我的矛盾心理。屏東的黑珍珠蓮霧的確好吃,堪稱臺灣水果中的明星,但我尚未從貧窮本性中翻轉過來,所以對黑珍珠稱許之餘,不得不將它暫列在關仔嶺椪柑後面。但總的來說,它們都是臺灣國度的水果,是我藉此連結記憶的載體。我相信,它們大德大量,應該不會計較,在我心中的排名(番付)順序吧。(202012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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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哲學的妙處

閱讀嚴肅的哲學論著,的確吃力又耗費心神,而且沒有充沛的體力支撐,因為稍為分心走神就得重頭讀起,因為忘記前述的引示,讀到篇後所得的結論,就會變得模棱兩可,連自己都覺得心虛飄浮。在此,我把它定義為一種心靈態度,以它來保握真實的證明。正如前述,乍看下,進行哲學閱讀並非聰明之舉,不能給自己帶來實質的好處,為何偏要反其道而行呢?依我個人理解,哲學這顆石頭般的硬果很難吃透,可是這種閱讀本身卻激發著智性的愉悅,給人們帶來行動的勇氣,並讓寫作者習得表述抽象思惟的技藝。如果這種閱讀行為獲得正名,那麼無論令人費解的德國觀念論,或者對神學與科學的想像與辨析,最後就會深化為寫作者的內涵。更具體地說,凡是耐心細緻的閱讀,即使不能立竿見影,但是我相信,它自始至終都不會是徒勞的,而是屬於自我進取的路徑。(202012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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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27日 星期日

 回到時間的居所

對現代人而言,如何妥善運用時間似乎變得越來越重要了。根據具體事例指出,一旦對時間調控失當,往往給自己帶來莫名的壓力。有人害怕時間太多,不知是何是好,有人覺得可支配時間太少,而走向活在當下,進而承認無常的哲學意義。但話說回來,每個人的社會處境不同,對於處理時間的觀念,必然千差萬別,而且也勉強不得。畢竟,自己才是人生劇本的作者。雨天中,在家拚譯寫稿,休息時間信手翻閱野口悠紀雄《有效運用時間的方法》,忽然興起了這樣的感受。這兩本舊書是2008我在東京的Book Off購得,至於那條「網走刑務所」手帕的歷史,就距離今天更遠了,1995年到北海道網走監獄探遊時購買的紀念品。就此看來,誰說時間不過得飛快嗎?轉眼間,於我12年的印跡銷聲匿跡了,25年的青春消逝不返了。所以,從時間的流逝中,我決定接受這樣的觀念:當你總覺得人生遍體鱗傷,時間會發揮心靈庇護所的功能;當你想以讀書寫作博得美名,覺得毅力不夠,需要持戒框定的話,時間會立刻化身為友善的「監獄」,讓你坐在局限中思考和延伸閱讀。(202012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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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23日 星期三

 銀杏的祕密

我很喜歡銀杏樹挺拔的樹型和扇形葉片,雖然其熟黃的落果發出臭味,但每次經過樹下發現它們,我一定連果帶葉撿拾起來,落果作為觀賞之用,葉片加工成書簽,表示我對它們的愛戀。數月前,與一名茶商聊談,他得知我是銀杏迷,便說梨山的茶園附近還有巨大的銀杏樹,有機會的話,不妨上山與對會。我想,下次到台中南投旅遊,可入山擁抱參天的銀杏樹。不過,我現在很少出門,忙碌各種雜務,這些美好的想像,只好暫時存檔。

今天晚間,恰巧看過又吉直樹主持「ヘウレーカ:銀杏樹發出臭味,為何廣受喜愛?」節目,東京大學塚谷裕一教授深入淺入地講解銀杏樹的生命史,並搭配圖片解明銀杏樹的生存策略與機制,著想令我茅塞頓開,想不到雌銀杏樹會發出「精子」,等待雄銀杏樹藉風送來花粉和水氣與之孕育結果。最早的發現者是任職東京大學教授平瀨作五郎,他每天到附屬東大的小石川植物園觀察記錄銀杏樹的生長,無意間發現了這個大祕密。

 平瀬作五郎のイチョウ精子発見の記事は、明治29(1896)1020日に発行された植物学雑誌第116号に載っている。記事の内容は、学会例会での報告の要旨という形である。すなわち、「この四月の例会で報告したが、イチョウの花粉は、雌の木で成長し、運動する精子(精虫)を形成するというものであるが、前回は花粉管の中でしか見ることができなかったが、本年99日には精子が泳ぎだすことを見ることができ、精子であることを確証できた」というものである。(引自:日本植物學會網站)

順著這條線索,我順利找到了兩部評傳,主要記載平瀨作五郎的研究生涯,以及銀杏的自然誌和文化史,這全是我想一探究竟的書籍。現下,可能無法購得,所以我趕緊下載書影,把它列入待購書單,順便簡要記錄這個觀後感。(2020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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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17日 星期四

 

相似與獨創:太宰治與三島由紀夫

三島由紀夫曾表示「討厭太宰治的作品」,這句尖銳的評語,經常引來雜誌社編輯的好奇與追問,好事者拿這件事炒作新聞,彷彿這兩個文學奇才存在著不可調和的衝突。不過,我們若聽完三島的文脈(完整表述),就會得出不同的結論。三島所謂「討厭太宰治的作品」,是因為他與太宰治文學有「相似」之處,他坦承不喜歡這種風格,再寫下去就會變成太宰治的樣子(分身)。此外,他公開稱許太宰治是傑出作家日本文壇罕見的人才。從這個角度來說,三島在那個時點即展現出敏銳的觀察力,並快速做出反應與行動。太宰治比三島由紀夫年長16歲,已在三島的前方立下文學標竿,三島作為後輩若不另建文學大廈,難免引來「模仿前輩作家」的譏評。 

用現代的話語,一個沒有創造力和研發能力的作家,似乎只能虎視眈眈盯著「同行或前輩作家的影子」,然後伺機偷走或改裝拼接。我想,對聰明絕頂富有行動力的三島而言,他必然不走這種死路,無論如何就要另闢蹊徑,開創出明顯標示「三島由紀夫」的文學作品。稍為誇張地說,其作品即使化成了灰燼,讀者依然能從微溫中辨別出三島的文字基因。在我看來,這不僅是信仰王陽明「知行合一」的三島終生的追求,亦是所有作家崇高的夢想,問題是,能抵達這高峰的人,終究不多見。畢竟,知道原理並不困難,但真要付出行動實踐,又是另一回事了。由此推論,在文學上從相似(或沉迷模仿)與獨創是所有作家繞不開的命題,它在考驗作家的意志界限,並最終證明作家身分的真偽。(202012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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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13日 星期日

 觀看「三島由紀夫辭世50周年特輯」隨想

 

日前,文友W傳來MHK三島由紀夫歿後五十周年特輯,片長將近50分鐘,內容以當年負責三島文稿的編輯(小島千加子)、同行作家朋友對其回憶和評述為主,並由現代舞表演者的重新閱讀,共同重現(復活)三島的英靈之聲。日本古本屋網站應時推出三島作品展,種類十分豐富,為讀者找回消逝的精神震撼,進而拉近與日本1970年代的距離。 

我熱衷閱讀日本近現代文學作品,對於三島由紀夫的作品及其相關研究(評傳),有數十餘冊不算多,都是隨興閱讀不成體系,自然沒有研究成果可言。於我這無所謂,因為我沒有升等壓力,也不想追逐搶眼的社會議題。有時候,我甚至覺得讀書思考和撰寫文章,需要時間和人生閱歷的沉澱(轉化),才達到更好的境地。這如同經典好茶一樣,經由溫柔時間的轉化,其茶湯才能展現深邃的韻味。在此,我剛好可援引《普魯斯特私人詞典》(華東師範大學、20207月)一書(父子)作者的觀點。他說:「對一位真正的普魯斯特迷而言,他一生至少應該讀四遍《追憶逝水年華》。首先,在青年時期,他只是憑直覺去感受作品所揭示的真實,此時,可進行片段式閱讀。之前,如果文學成為了他的專業,那他就要去進行紮實嚴格的學習研究。此外,其後他會發現最初的那次閱讀根本沒有這種深刻體會(即沒有經歷愛情之苦、小說中各片段的深度和安慰之力)。而最後的第四次閱讀,也是有生之年的最後一次閱讀,對於有這種想的人來說,這也將是最具決定性的一次閱讀,因為人至暮年,已經褪去了面對虛榮和誘惑的得失心。」

這段話說得多麼精妙!我擅自把它譬喻成接獲檢舉的拆除大隊,直接就把暮年文青用來戲仿的帷幔(違建)拆得一片不留。我同意作者的論點,所以自己的違建被拆,不能說痛快淋漓卻是拆之有理。



 

坦白說,觀看這部影片以後,對於三島由紀夫的評述,我突然多了一種新的視角,這是之前我不曾深入探討的議題:1968年後,另一個三島由紀夫。與三島頗有情誼的知名歌手美輪宏明回憶道,三島作品國際聲響日漸隆盛,一心想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但是其恩師川端康成1968年比他更早戴上文學獎桂冠,對他來說,這是巨大的難以言表的心理衝擊。在那以後,三島擱下小說藝術論的身姿,而是展開具體行動介入日本社會的思想激流之中。他在東京大學的演講,慷慨表達的政治觀點,未必贏得多數在場學生的認同,但在其切腹自殺所引起的文化反思,同樣與東大全共鬥的思想運動的震波,不可阻擋地湧入戰後日本的政治思想史裡。要言之,作為三島迷或鐵桿讀者,如果我們暫時不想解讀其作品,似乎還有另個角度可用,從政治社會學的視點進入,找尋另一個三島由紀夫的形影。(202012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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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9日 星期三

 寒冬到書 

昨天中午,我收到了師友三國大介和末岡教授寄來的書籍(內含八張《朝日新聞》讀書版面),心裡非常高興,當下就如飢似渴地翻讀起來。我在前一篇貼文,抱怨命運之神對我不公平,是指我對氣味和聲音過度反應,但與之相反,書神則對我眷顧有加,因為祂慷慨地為我開立了兩個智庫。每當我缺書或搜尋資料未果時,兩座智庫就及時送來我需要的書籍。就此而言,我可算是被書神選上的人。但不可否認的,無論好書是以猛增或漸進形勢茁壯起來,我不時都有盡覽全書的壓力和自我期許,要求早日完成閱讀,吸收消化投入寫作進程中。 

剛開始,我以為只有我患有此症狀,後來發現眼科醫生朋友C未退休之前,因醫術高明患者門庭若市,桌上總是堆著很多病歷表,讓他處在壓力山大的狀態下。據他夫人轉述,某日半夜裡,C說了夢話,語意清晰地說:「好了,你下次再回來複診。護理師,今天,我們就先看到這裡吧。」翌日早上醒來,夫人探問,「昨夜,你說的夢話,我全聽見了。你診間的病歷表真有那麼多嗎?」C回答,「真有這種事嗎?我都記不得了!」夫人說,「你記不得,我可聽得一清二楚。也許,你退休之後,病歷表就不會來找你了」。果真,去年C退休後,以病歷表為代表的幢幢怪影,就不再闖進他的幽夢之門了。現在,C的生活安排得宜,一個星期到醫院看診兩次,其他時間捏土製陶,偶爾讀點井上靖的歷史小說。每次,我們結伴去東京旅遊時,他也會跟著我逛舊書店,選購喜歡的日本歷史小說。但與我相比,他很有節制頂多拿個五六本,不像我喜歡把書店的塑膠提籃裝滿。這幾天,寒雨不歇,外出很不方便,的確適合在家讀書,雖然累了很想大睡一覺,但看到滿眼的舊書懶骨頭就會重新振作起來。對我來說,它是重書之愛而不是催人的病歷表。(20201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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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8日 星期二

 時間中的味道 

有時候,我真不知道命運之神的用意,我熱衷翻譯和寫作,祂卻不賜我卓越的稟賦,以縮短修業的時間;我對以品嚐鑑味為業不感興趣,祂偏偏讓我對聲音和氣味異常敏銳,因為我經常為此苦惱。例如,我附近住家有數家餐館,自然就會遭到老鼠的侵害,於是,有住戶投餌毒殺老鼠成果顯著,老鼠不像以前那樣頻繁出沒。但是,這又衍生出另一個問題來。一旦找到老鼠的屍體(腐屍),就得即刻處理,否則臭味纏繞不放,真讓人受不了。我家附近苦主的做法是大量使用消毒水,但置身其中很難受,便搬出大型電風扇,從屋內往外面吹。僅止這樣,我家毗鄰三十步的距離,就會聞到消毒水刺鼻味道,立刻感到頭痛神經微痲。如果,那天又遭到強風的背叛,它把消毒水味往我家裡猛灌,我就無法正常工作了,只能戴上口罩躺在地板上聽音樂避難和修心養性。 

再舉一例。我家是四十餘年老公寓,經過幾次地震都安然挺過,但不知什麼原因,有時候門下鐵門沒關,喝醉的遊民便進入席地而睡,一次,還在樓梯間擅自灑尿,像是在宣示他的主權,我們的樓梯間是他們神聖不可分割一部分。不用說,這臭味穿透力極強,如過江猛龍般盤旋不去。好心鄰居主動清洗一番,並噴上廉價古龍水,以香味驅除尿騷味。然而,我一登上樓梯聞,旋即被刺鼻古龍水味道嗆得頭痛。這時候,我就得憋氣停止呼吸,在十秒鐘內進入自家,否則我的頭痛指數必定升高。這就是我因過敏體質帶來的苦惱。 

然而,有時我也會遇到好氣味,一種熟悉的花香味道,為我打開記憶之匣子。今天晚上,家內修剪枝條插花時,我聞到了菊花梗莖切面的味道。我想起了一位已作古的遠房親戚。我小時候他偶爾來我家走訪與我母親聊家常,每次總會帶上許多菊花,每株都那麼生機盎然,我印象特別深刻。我好奇詢問這位親戚,這些菊花哪裡來的,他說,這是他栽植供給花市之用,花圃有三分地左右就在嘉義市郊,歡迎我到他的花圃走走。不過,在那以後,我基於各種無法克服的因素,終究沒能到他的菊花田觀賞,只停留在記憶和想像中。今夜,我聞到菊花的清香,不由得回想起和善的故人。這點,我要感謝命運之神,因為祂讓我受到臭味折磨的同時,也以菊花香味讓我接續記憶中的迴廊。(20201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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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2日 星期三

 十二月黨人詩選

在澤地久枝《私のシベリア物語》(新潮社、1988)的後記中,提到她前往伯力採訪二戰後日本人遭蘇聯留置西伯利亞苦役的歷史補遺,因不諳俄語僅憑靠三冊有關十二月黨人的日譯本作為基礎資料(路標),還說涅克拉索夫的《十二月黨人的妻子們》日譯本已經絕版,更加體會十二月黨人的精神已然遠去。讀到這裡,我突然想起手頭有涅克拉索夫的中譯本詩集,其中三卷本《涅克拉索夫文集》,是多年前明目書社店長在孔網上積極與賣家議價而得的,再次感謝其成全之美。我查了一下,孔網上涅克拉索夫《十二月黨人詩選》售價不菲,顯見賣家們都很清楚這部詩集的價值。話說回來,如果有研讀需要,應該削除其他預算,毫不猶豫地買下。畢竟,花錢能夠解決的事情都算好辦的,最怕散盡家財亦無力回天的怪事。(20201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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