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30日 星期一


閱讀班尼迪克.安德森

很早以前,我就心儀班尼迪克.安德森的著作,但慚愧的是,我卻很少展開系統性的閱讀。今天風雨似乎有點反覆無常,或許在這種天氣下,正適合自閉家中,獨自進行細長的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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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28日 星期六


各自的斷崖

昨天晚上,我看完了日劇《各自的斷崖》完結篇,對於兩名劇中人物(受害者的父親和加害者少年八卷滿,他們一家三口(包含少年的母親),一同隱居僻靜海邊的土地上務農,並為自己更生和自我救贖的故事),最後是否達成真正的和解,產生了很大想像空間,當下,有一種亟想找來原著小說快讀的衝動。於是,我查找了相關資料,《各自的斷崖》這部小說於19984月出版,作者小杉健治是個暢銷書作家,出版過多部以此為題材的長篇小說:少年犯罪的問題,以及少年犯從觀護所出來受到冷眼和排擠,以至於難以融入社會生活的心理糾葛。
就改編自這部小說的日劇(僅8集)來看,在人情世故和日本社會的反映,處理得宜沒有誇大,或者以所謂灑狗血般的暴力美學,吸引視聽大眾的支持。換言之,這種恰如其分的「文本」受到觀眾的歡迎,正如實反映出日本社會邊緣人的艱難處境。嚴格講,我是個貪婪的讀者,因為我以讀者的身份觀看這部戲劇的同時,又試圖從中謀取社會學的視角。所以,我把它定義為這是一場有意為之的收穫。於我而言,在可用時間有限的情況下,那些旨趣深刻的媒介文本,就是一種有效的途徑,它讓我成功地從外部世界進入了日本社會的深層,否則我可能連半點觀後感想都寫不出來。
再次回到出版與編輯的疾病。
事實上,我觀賞《各自的斷崖》第二集,即登上亞馬遜舊書網站找尋這部小說的下落,結果發現,自出版後已經過21年,即使在二手書的市場,依然維持不錯的售價,這讓我好生羨慕(我出版過兩部小說,卻乏人問津,早已被人遺忘)。我想,以後若能寫作小說,應該朝內容深刻又好讀的小說努力,寧願豪氣地孤注一擲,不可孤芳自賞。畢竟,不可小看大眾的力量,雖然它沒有學院的偉岸崇高之影,卻有慷慨和我們同在一起,環繞我們所生存的世界,用來映照彼此又作為顯現自身的所在。(20199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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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27日 星期五


〈體驗與詩

秋天向我表示
他不會寫詩
迎接雨水只為證明
當前都飽含回憶

因沉重事物
帶來了生的歡樂
為表達這一切
他找到簡單的語言

不論春分之前
或者秋分過後
完全不影響他的承諾

他對於山谷河流
剛恢復意識的老樹
絲毫沒有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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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26日 星期四



川端康成與諾獎致答辭

傍晚時分,我到山外圖書社選購圖書,巧遇鍾漢卿先生,我近前打了招呼,他正在翻閱一本甫出版的《》傳記。他說,數日前已在我的臉書上留言,邀請我到「漢清講堂」介紹芥川龍之介。我向他表示,雖然我豪邁購進了《芥川龍之介全集》,但並非這個領域的專家,僅止於隨興閱讀的程度,不宜自曝其短。如果真要談點什麼的話,我必須潛心閱讀之後,才有資格發言,否則就構成了粗暴的越界。
另外,從交談中得知,鍾先生似乎很關注川端康成〈臨終之眼〉一文中,所隱含的意義,他把川端對於死亡(自死)的思想,追溯到來自芥川的影響。我說,這的確是個好問題,進而鼓勵他擔任文學偵探的任務,把這個文學奇案徹底查清,這樣既可為自己釋疑,又有為讀者偵破奇案的快感。接著,他提及臺灣商務出版了一本小冊子,即川端康成1968年獲頒諾獎致答辭的中譯文,由一位畢業自京都大學的臺灣人迻譯的。我脫口而出,就是那篇〈我在美麗的日本〉?他說,不是,題名為〈日本之美與我〉。出於職業病的緣由,我認為就中文的語感和內涵而言,這個譯名遠比前者更勝一籌。他好奇問道,原因何在?
在我看來,「我在美麗的日本」一詞,很容易造成誤解,不了解川端的文學思想和弦外之音的人,就會認為川端是在宣揚「日本是個景色美麗的國度」,而不是談論他對於日本傳統美學的重視和追尋。有些時候,譯者因抓住字面意義,認為這是遵從原意,而沒有創造性的轉化,進入「得意忘形」的境界,就會出現這種現象。但話說回來,這只是我個人的經驗和看法,未必是放之四海皆準,抱持前者譯法的譯者,同樣可以捍衛自己的觀點。這就是說,為此爭論何者為正,實在毫無意義,不如趕緊騰出時間來,潛心閱讀寫作為好。在此,我改動了一個名言:「翻譯的路太長,而人生苦短。」20199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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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24日 星期二


全集的召喚

數個月前,我在「台灣的店」購入《邊緣的自由人》一書,回家後,快意地讀了幾章,對於「3.大塚久雄的思想」提及買書的事情,印象份外深刻。李永熾老師回憶說:「……他讀了大塚久雄的書之後,深受震撼,有一段時間非常迷他,但在(留學)日本(期間)沒有錢,一直等到回台灣教書慢慢攢了錢以後,才買下一整套大塚久雄全集。」
讀到這段文字的時候,我可以充分體會窮學生傾慕學問卻沒餘裕金錢購書(全集)的心情。30歲之前,我遇過這種處境。1988年,我在東京遊學期間,在神田舊書店的玻璃窗櫥窗前,發現了一套日譯本《湯因比全集》,售價5萬日圓,甚為心動卻捉襟見肘。我稍為算了一下,這套全集5萬日圓,相當於我兩個月房租,要買或者不買,的確成了我當時的苦惱。其一,我擔心在籌5萬圓期間,已被某個書友買走了。但我又想,與其如此無謂煎熬,不如向朋友借錢買下,矛盾和煩惱就不存在了。於是,我向朋友借來5萬日圓,立刻奔赴書店把這套書搬回住處,完成了這個購書大夢。時間過的真快,我這段借錢購書的歷經,倏忽已過了30年,而這套全集也是我歷經多次搬家還留在我身旁的舊書之一。
在現今的時代,各種領域的好書越來越多,多得令人眼花撩亂,有時不知如何入手才好。而且,購買日本舊書的途徑比以前方便多了,不論是進入日本網站或者委託日本朋友參與書籍競標,很快就能實現貧窮時代未竟的全集之夢。然而,或許人心向來與矛盾相伴。一旦書籍容易取得,苦讀自勉的熱情,便要失去大半,我就犯過這樣的毛病。那該怎麼做呢?現下,我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只能抓緊時間,盡力閱讀就是,斷然擱置那些自尋煩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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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21日 星期六


舊書懷人----王昶雄

今天上午,我終於從雜亂的書堆中找到辜嚴碧霞的日文小說《流》,小心翼翼地(下雨)將它包妥送到照安牙科歸還給王凌洋醫師(王昶雄的長子)。因為這部小說是題贈給已故前輩作家王昶雄的,扉頁上有辜嚴碧霞女士的署名和日期。翻譯這部小說的始末如右:1999年左右,我因出版業務的關係,與王老前輩往來頻繁,經常造訪他的住處。有一天,他說辜嚴女士有一部小說,希望譯成中文出版問世,問我有無意願?當時,正是我有志鍛煉翻譯小說的重要時期,自然要積極爭取。老前輩得知以後,向原作者推薦,並帶我到辜嚴女士的宅第,與「益壯會」的成員們餐敘晤談。辜嚴女士同意後,我開始逐章翻譯小說《流》,承蒙詩人向陽兄的鼎力幫忙,以連載的方式登載於自立晚報副刊上,使得這部被沒了近六十年之久的驚世小說,有與讀者公眾重新對話的機會。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已過了二十年,兩位文學老前輩已作古,繼續以其作品《阮若打開心裡的門窗》、《流》留給研究者探究。而從年紀來說,我也由壯年步入中年了,身形和面貌已無法巧飾老態。不過,我欣然接受這個事實。若說唯一沒有改變的,就是我對文學的感情了。我不敢說有九死不悔的崇高,但是我不知疲倦的探求的確真有其事。進而言之,或許我追求完整的知識碎片的樂趣,確實壓倒過其他的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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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17日 星期二


另類智庫考

自從今年五月末岡實教授大病,居家靜心休養以後,在日本為我代購日文舊書的朋友,經歷了兩次重大變動。第一任C氏,五月起,在忙碌的生活中,已經陸續幫我郵寄了三箱舊書。八月下旬,他登上豪華郵輪工作之前,又將上次剩餘的半套《昭和文學全集》、《夏目漱石全集》(10卷)和《野上彌生子》遊記卷(3卷)妥善裝箱,這樣一來,我寄放在他住處的舊書,即一無遺漏(遺憾)的問題。今天上午,這批舊書抵達台北,我在心中歡呼了幾聲。第二任代購中心主任田中先生,他因誤交了我這樣的損友,原本平靜的生活,全被我打亂了。因為他平時跑醫院就診、照料生病的母親,已經夠忙碌了,卻還得擠出時間來受理我網購圖書的訂單,然後按照我所需的書目,逐筆上網訂購刷卡付費,說來我真是唯書是圖的人!原本,我考量他作業的方便,盡量到亞馬遜二手舊書網訂購,但是有些書籍(或者更多),只有「日本的古本屋」書海 中才有,所以我只好厚著臉皮請他幫忙。不過,人的慾望是無止盡的,而這正是最可怕的地方。田中先生是「日本的古本屋」的會員,洽詢訂購書籍格外方便,說是熟門熟路也不為過。
前些天,我給朋友回信的時候,電腦螢幕上突然出現了一套書訊:「原田伴彦著作集」全7巻 別巻 8冊セット 全巻帯月報揃 思文閣出版。我定睛細看,原來這是二手拍賣網站的書目,而且起標價只2800圓,我不由得大為動心,於是立刻傳去書訊,請田中先生代為投標。在我看來,這套著作集全82800圓起標,未免太便宜了,最少應該以4500圓標出,即使沒有標得也無妨,至少不辜負書店賣家讓書的好意。而至於運費另計,我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倘若以這樣的標價購得,絕對是我的幸運。田中先生來訊說,他亦是初次參與投標購書,完全沒有經驗,但是願意點擊一試。確切說來,我很早以前就想參與競標多卷本的全集或著作集,只不過,礙於我不是會員(其實是不懂操作程序)的身份,購得書籍無法郵寄到台北的限制,因此我每次只能眼饞以對,卻無法抱書而歸。然而,這次我倏然靈光閃現,何不必請田中先生代勞呢?我是徹底的行動派,旋即展開在台北下單在北海道札幌市收書的行動。昨夜十二點,是該件截標的期限。我的祈禱實現了。凌晨一點多,田中先生來訊,已經標到這套書籍,正等著賣家通知運費,一切進行得非常順利。中午時分,他傳來了訊息說,該書店賣家特價優惠,書款和運用共計4420圓,他已經刷卡付款,正等著這套書的到來。接獲這項喜訊,我打了電話向他致謝,若沒有他的鼎力協助,我就沒有寶書可得。對我而言,它們並不沉重,應該說它們 是我不可或缺的財產。於是,我向他開了玩笑:以後你就當我購書智庫的執行長如何?不過,這差事不支薪,純粹是義務性質,就像法テラス(日本司法支援センター英語: Japan Legal Support Center)愛称は法テラスで、「法で社会を明るく照らす」)一樣。 
田中執行長是個博愛之人,對於我的無理要求,完全不以為意,並承諾願意繼續擔任這無級職的工作。話說回來,我的購書策略很簡單,這些書籍先寄存在田中先生住處,待我到東京旅遊的時候,請他寄到飯店給我,我再裝入新進舊書,一併帶回台北。眾所周知,日本舊書店的書籍流動性甚大,尋書者只能靠運氣加持(好書現世)。我這樣做,就可省下巡視舊書店的時間,尋得更多所需要的書籍。愛書人永遠希望書店不死(倒閉),但這不能淪為口號,它更需要愛書人前仆後繼的支持,用實際行動(買書)應援,建立良善智性的循環,否則沒有書店可逛的人生,終究是一種無盡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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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15日 星期日


活下去的證明----山田歌子

每部作品的出版,其背後必然反映作家的寫作動機,這個動機所呈現出來社會圖景,正是給讀者們的導引,引領我們進入他們生存的時代,得以展開一場文學性質的田野調查。就此層面而言,山田歌子《活下去》(本名 鎌田うた子)這部小說,正發揮著這樣的作用。《活下去》這部小說的寫作過程,一開始就充滿周折磨難。故事內容描寫位於日本東北部(宮城縣)鹽斧市,一家人道主義的坂醫院,其收容的病患皆為勞苦大眾。1952年,作者山田歌子因患腸結核症入院療養,在那個時期,院內有兩個患者:佐藤一和武田久,他們都是松川事件的被害人。儘管如此,當時的文學風潮依然熾烈,他們在院內組織了閱讀文學小組,住院療養的山田歌子,自然成為其中的一員。
有一天,該院醫生詢問山田歌子的家庭情況,這個23歲的女工就講起自己的身世,以及她一家人的遭遇:歌子一家人在本鄉生活難以為繼,而遷居到海邊的一個漁港。她先在農村幫人做短工,後來到魚類加工廠打工,終年勞累得不到溫飽。她的哥哥被徵召去當兵,死在太平洋戰爭中。家裡祖父母和父母兩代,都因為貧病交迫相繼去世,她也因操勞成疾病倒,被送往了醫院治療。醫生聽完以後,深深受到感動,就鼓勵她把這些生活經歷寫下來。不過,這存在著一道難關,山田歌子那時連「縣」字都寫不出來,幾乎是個半文盲,豈有撰稿寫書的能力?這時候,廣慈博愛的命運之神,向她施予了援手。在山田歌子隔壁的病床上,躺著一個女子中學教師,這個病友同樣鼓勵她投入寫作,並且表示願意幫忙。有此教師病友的激勵,歌子開始向各病床的病友,蒐集服用過的包藥紙,作為寫稿用途。於是,她就在這麼微不足道的小紙片上,吃力地寫下其自己與貧窮搏鬥的經歷,一共寫了240張。在寫作過程中,文學小組不斷地給予協助,將這視為是集體的事業。另外,該醫院副院長的妻子,是愛好文學的人,她看到這部文稿以後,親自為其整理和潤改,就此而言,這部作品包含集體創作的心血。
許多讀者指出,《活下去》不但引起了他們的共鳴,最吸引人之處在於,其明朗的樂觀主義精神。他們從作者這個堅強、英勇和正直的形象上,看到了人通過堅強努力最終將戰勝難關的希望。1953年歲末,以其小說《真空地帶》著稱的作家野間宏,來到這家醫院給文學小組的成員們講話。會後不久,野間宏讀了「活下去!」的原稿,甚為驚訝,認為這是一部真情流露的文學作品,值得更多讀者的閱讀,他主動介紹聯絡,該作就發表在《文學之友》雜誌上。正如前述,《活下去》最初連載於19543月至7月的《文學之友》上,出版前,作者稍作修改,於19554月,由理論社出版單行本,插圖作者是安部真知,即作家安部公房的妻子。進言之,這部作品的出版,對於當時日本各地群眾性的文藝活動,也起著巨大的推動作用。中譯本《活下去》自出翻譯家文潔若的譯筆,該書初版於19563月,印量19000冊。也就是說,原著出版的翌年,中國的譯者就及時合宜地翻譯了出來。不消說,這反映著中國政府對於日本普羅文學的重視,以及配合國家文藝政策的方向。說來奇妙,老天可能知道我對於中國的日本文學譯本求之若渴,所以特意安排我找到這部小說的中譯本。我於2005828日,在臺北市松山的古文書店倉庫裡,與這部全書已泛黃稍有破損的小書相遇。
說完《活下去》的出版過程,我突然想起了一段與此相關的往事。1985年代左右,我和詩人何群拜訪了某前輩詩人。這位詩人因一場校園政治事件,丟了教職,賦閒在家,他對於我們在他受難期間的探望,感到份外的欣慰。他說,儘管他尚未找到下一個工作,但他總是勤於創作詩歌,不斷地給各家報社副刊投稿。他知道,每首作品未必獲得刊載,就是要持續創作和投稿。聽到這樣的敘述,我感到十分震撼,進而問明其寫作的動機。他說,這是我給外界的訊息,我的詩作獲得刊登的話,即表示我還活著,沒有從人間消失……。我仔細品味著這番話的意涵,再次感到震撼的餘波,這種用創作來證明自己還活著的證明,果然散發著詩人特有的光芒。接續這句話的餘韻,我反思寫作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麼?也許,我的答覆更為簡單,如果我沒有每天發表貼文,那代表我正陷入苦思擠不出文稿的狀態,要不就是生病倒下了;若經過一年半載,沒有任何書稿產出的話,那必然是我不在這個人間樂土了,應該是前往九重天(あの世)的路上,或者與多年故友在無盡天那裡喝咖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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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14日 星期六


116-〈我的月亮〉

我已經升上了月亮
雖然顯得蒼白
無法像強有力電波
盡情溢於言表
但你若努力找尋
發現我的影子
其實並不困難

當你行經荒涼岸邊
會有搖滾的風聲
此時不必懷疑
眼耳是否遭到遮蔽
凡出來迎接相告的
說出更新所在
都是我逾期的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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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13日 星期五


暢銷書背後的政治立場

眾所周知,在西田幾多郎的影響下,形成了著名的京都學派,在這些成員中,以高坂正顯、西谷啟治、高山岩男、鈴木成高等青年學者聲名響亮,他們甚至博得京都學派的四大天王的美名。他們於日本戰局詭譎多變的時期,組織召開了三次座談會,發表他們對於時局的觀點。第一次座談會題為「世界史的立場與日本」,第二次題為「東亞共榮圈的倫理性與歷史性」;第三次座談會的題目,仍然緊扣著戰爭的脈動題為「總力戰的哲學」。這些座談會的紀要,均發表於《中央公論》上,於1943年結集出版《世界史的立場與日本》。根據該年的出版資料來看,這部特殊的座談會紀要,總共印了15000冊,在戰時體制下,應可列為廣義的暢銷書。另外,右翼思想家大川周明的《日本二千六百年史》,初版印了3萬冊,同樣可登上暢銷書榜。如果我們換個角度思考,二戰末期,非軍事用途的紙張受到嚴格管控,《世界史的立場與日本》和《日本二千六百年史》的熱銷,某種程度上,反映出他們的意識型態及其政治觀點,符合彼時讀者的心理需求。以谷崎潤一郎為例,其長篇小說《細雪》於《中央公論》上正式連載,但軍部認為其小說為兒女私情,有違當時全國抗戰的社會需求,他的連載因此中斷。不過,谷崎並未就此屈從,低調繼續筆耕《細雪》。1944年,他自費出版了《細雪》上卷。在此,試想一下他的處境,彼時他們 一家人疏散到熱海,躲避戰火對生命的焚毀,而他卻想方設法(籌措紙張),出版自己的小說,即使在今天看來,這種精神依然令人敬佩。(20199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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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8日 星期日


115-〈秋天之書〉

你若問我
秋天有什麼特別
我會坦誠告之
這是個美好季節
是大家共有的頻道

故人得以返鄉
探望朋友緬懷舊往
人與幽靈之間
不需要劃出界線

無論夜晚多麼深入
都不影響長談
那屬於明月的權限
照亮也要黑暗

我們只管等著秋天
像一塊大石頭
獻上最誠摯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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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7日 星期六


日本的思想

日前,文友傳來一則書訊給我,旨在通知《近代日本法思想史入門》中譯本已出版,這類書籍確實是我感興趣的書目之一。其實,在此之前,我收到遠足出版郭總編輯寄贈的丸山真男《日本的思想》全譯本,正想認真思考日本的思想和法學思想的起源,有餘力的話,再寫點感想札記。坦白說,閱讀這類的著述,給讀者帶來巨大的挑戰,但是不由此入門,要探索日本思想的底蘊,將更為困難。談到這兩本書,我突然想起了川島武宜的《日本人的法意識》(岩波書店)一書,它是1989年左右,我在東京神田古本書店購得的,屬於我胡亂讀書年代的法學入門書。不過,我與它相處時間很短暫,翌年,我打包行李返回臺北以後,因生活很不穩定,經過幾次搬家,此書就神秘失蹤,與我徹底離散了。現在,想起這段往事,有些莫名地懷念起來。所幸,現在以網路購書方便,除非高價的絕版書外,要重新迎回它並不困難。只是,對我這種情感矛盾的人而言,以前求之不得的書籍,必須經過多重轉折方能取得的過程,如今,全被網路時代極速簡化了,反而讓我滋生出一種矛盾心理:我如願以償的同時,卻也喪失引頸期盼的喜悅了。或許,可以換個說法,矛盾情結原本就是神經質的書評者的宿命,而既然是宿命所定,那就歡喜地接受它。相反地,當哪一天心血來潮,真的成功擺脫它們的糾纏,那麼寫作的動力,很可能在此瞬間憑空消失。不過,這又是To be or not to be的問題了。(20199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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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6日 星期五


偽善者的微笑

去年(2018年)12月,《歷史與和解》(南京大學出版社)一書,出現在山外圖書社,這個題目和作者吸引我的關注,我立著速讀起來,可是十分鐘後,我將其復歸原位了。直言之,我無法接受這種去歷史脈絡的偽善的批判論述,實則已設定罪責歸屬的歷史觀點,然後順理成章似地推迎合中國政府在這個政治議題上的操作。就我的觀察看來,與其說,這是日本學者的自虐史觀的正常反應,不如說,這是他們長期以來出自良善的歷史反省,不幸的是,中國反日部門卻以此擴大濫用,但諷刺的是他們卻毫不知情?我始終認為,歷史研究者對於日本發動戰爭前後的殺戮行為和殖民臺灣時期的功過,必須做出歷史客觀主義的評述,應該嚴厲批判的,絕不能輕意放過,更不可盲目地歌功頌德。然而,我反對趁此機會拉下民族主義仇恨的鐵門,再放出政治的惡狗咬人,畢竟這種行徑最令人不齒,而且最終會失敗收場。或許有人要質疑,我既然持此觀點,為什麼還購買這本書,豈不自相矛盾嗎?就個人偏好來說,我自然要拒買的,但我若作為客觀主義的研究者,就得放下心中的火氣,應該冷靜地看待這個「文本」,研究它是如何製作出來的,否則我將無法知道,極左觀點的形成與路數,誇張地說,以後萬一打起筆戰的時候,我才能事先洞悉他們的本領。因此,今年7月中旬,當我再次看到這本書,就以理智者的身份,毫不猶豫買下來。
在此,我列舉兩個案例來印證我的說法有據。多年以前,日本某國立大學政治系教授A來臺北旅遊,他是我現今已升上副教授的朋友B於攻讀博士課程的指導教授。經由B的介紹,我們有過幾次晤面,因此我多少知道些A的學術背景。那天,A教授自述其近作的中譯本打算給臺北的某出版社出版,問我對此有何看法?我得知是哪家出版社以後,立刻告訴他,這是一家急統色彩濃厚、以政治意識形態掛帥的出版社,務必需要再三考慮。我說,基本上替學者教授出書並不困難,(文字稿)印量1000本,製作費用只需6萬圓以內。但問題在於,他們可以此達成「以日制日」的目的,說你們日本人都這樣批判日本人了,日本人對中國的侵略戰爭更是罪無可赦,在臺灣殖民時期只有壓榨和剝奪而已……。我補充說,中國對於臺灣的統戰可謂無所不用其極,為了拉攏作家和詩人,弄個新聞媒體報導你或免費出版你的作品,他們花費個數萬元,就能把那些自視為文人作家統統圈養起來。我甚至合理懷疑,在臺灣,有些出版社背後應該有中國資金撐腰,以合法的形式掩護,遂行滲透赤化臺灣本土的任務。這已是公開的事實了,他們打著言論自由的口號,卻行顛覆言論自由之實,那些惡質囂張的紅色媒體,每日就在我們的眼皮下進行著。
我告訴A教授,我知道在日本出版著作所費不貲,但也不能為了省下出版費用,被暗地出賣了,還幫忙數鈔票。我心想,如果真這樣做的話,豈不是在證明自己的失智和無能嗎?不過,我從A教授的言談中,看出他已沉浸在對方為其設置的美好樂園了,而我在這時再說煞風景的話,就真的自討無趣了。其實,我也可以鄉愿,A教授之所以接受對方的條件,那是前世注定的,他們是同夥共生的關係,不是命運的共同體,只不過,世上有諸多的惡緣劣果,它們終將回到惡緣所生的懷抱。接下來,我要引用B副教授的證詞。如前所述,B副教授是A教授的得意門生,他經常為其業師的事業四處奔波,足跡遍及中國東北和南京。一次,B副教授到中國某大學訪問,私底下,他好奇探問一名歷史系的C教授,南京大屠殺真有殺死30萬人嗎?C教授回答說,日軍殺戮南京城是真的,但30萬人是官方的說法。官方說,死了30萬人,就是30萬人。聽到這樣的回答,對中國抱有好感的B副教授,一時啞口無言,沒有探問下去。奇怪的是,我每次回想起這兩則案例,就會產生一種幻覺,總覺得在我最疲憊不堪的時候,那種偽善者的笑聲便趁虛而入。我希望這只是間歇性的現象,不要對我糾纏太久,否則我就得尋求中醫的針炙妙方,來解除我時好時壞的失眠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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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5日 星期四


日本風景論----志賀重昂

我經常向日本朋友說,與我為友好處極少,體力辛勞多於美食享樂,因為他們每次來臺北旅遊之前,總會事先告知,我就抓住這個機會,厚著臉皮委託他們代購若干日本舊書。而對於我的請求,他們通常都會答應,使命必達地實現我的託付。住在千葉縣銚子市的R,就是惠我良多的送書使者,這個月下旬,他即將來臺北訪友。於是,我趕緊把下訂的書籍資料傳去,他熟知訂購的流程,很快就完成下單付款手續,接著等候書籍寄達其住處,出發前裝入旅行箱裡。
在這批訂購的五冊書籍中,有兩冊我思慕已久,那就是志賀重昂的《日本風景論》。由於我每次到東京尋書,它們未必出現在我到訪的舊書店,而且在很多情況下,買書都是當下機緣決定,沒有太多猶豫的空間。所以,上網找書最為便捷可靠了,也一併解決售價和版次的問題。我是實用主義者,不追求絕版書,只要堪用的程度(像昨日例舉的小說《緬甸的豎琴》,裸本只售價一圓)都行,畢竟重要的是,讀者有無紮實的學問,得出嶄新的見解來。
志賀重昂之所以引起我的關注,主要是其思想帶有濃厚的日本民族主義色彩,並在同時代發揮著啟發的作用。他在1888(明治21)年4月,與其同仁籌組政教社,創辦和主編機關刊物《日本人》雜誌,標榜國粹主義的重要性。在志賀的主張中,所謂保存國粹,即恪守「宗教徳教美術政治生産制度」傳統,但儘管如此,這並非對日本傳統的抱殘守舊,在吸取西歐文明之時,應該充分咀嚼加以消化。換言之,我們要廓清志賀重昂的思想面貌,了解其吸新納舊的日本文化論述,最好的方法是進入其主編的刊物《日本人》,並從帶有地理學和文學性的《日本風景論》中,找到其體現日本近代精神史的努力和嚐試。我想,所有對此思想領域好奇的讀者,必然會跟我一樣,即使在多年以後,依然無法忘懷這樣的議題。雖然尚未拿到文本,不過,那個念頭就像歡樂的小鳥一樣,總是在自我建構的枝頭上躍躍欲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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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4日 星期三


緬甸的豎琴----竹山道雄

八月初,我委託北海道札幌市的田中先生,代為訂購三本舊書,他熟悉網路購書的流程,很快就完成下注。郵寄之前,他來訊問我,如果不急著用書,三本書1.5公斤,海運寄來較為划算,郵局人員說,大概兩星期左右,應可寄達臺北市。我同意他的提議,心想14天後與這三本書見面。隨著時間的推移,過了八月中旬,我仍然沒收到書籍,覺得詫異,原本要問他是否寄錯地址?但他絕不會寫錯地址,因為六月中旬,他就用空運小包寄來兩本舊書。好吧,我再等一下。結果,到了93日上午,依然沒有那本書的消息,我回訊請他寄來郵局的存根,我向臺北郵局詢問看看。那天上午,我們在通訊電話中,講了10分鐘,都為這起書籍迷航的事情,感到匪夷所思。我開玩笑說,在書市不佳的時代,那幾本舊書就算贈與他人,大概也沒有人願意接手,所以從理論上來講,它們應該不會遺失,莫非因什麼事情耽擱了?田中先生說,十餘年前,他從紐約海運物品至北海道札幌市,等了半年,總算才北漂扺達他的住處。聽到他的物品漂流記,我在心中直覺不妙,莫非這三本舊書也交上了厄運。然而,就在我們這番交相議論後,是日下午,傳來了佳訊,那個漂流的小包,終於抵達我的住處了。我趕緊傳訊給他,說我們的牢騷發生了作用,我已確實收到郵局包裹了。那時候,他正好外出購物,說回家之前,告訴郵局一聲,這包裹經由漫長的旅程,終於抵達酷熱難當的臺北市了。 
在這三本舊書,有一本竹山道雄的小說《緬甸的豎琴》,是我寫作需要的用書。這本舊書因失去封面的包覆,成了不折不扣的「裸本」,但這種品相的舊書,幾乎是不值錢的,因此只象徵性酌收一圓,反倒是256圓運費,才是網路商行銷的旨趣。我著重於書籍的內容,若內容無損,僅止一時落難而失去書封,我照樣把它視為己出,會珍惜地閱讀它。昨日,我立刻開始閱讀《緬甸的豎琴》,全書共有三章,到了晚上,我讀了第一章,又讀了中村光夫的導讀,方知原來《緬甸的豎琴》成書之前,於194692日發表第一章的時候,因事涉戰爭的敏感題材,沒能通過美國佔領軍的審閱而禁止發表。這部寫給兒童的小說,就這樣暫時被封存下來。說來奇怪,我得知這部小說也列為查禁的對象,對於日本書刊查禁歷史的關注,卻比以前更熾烈地燃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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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3日 星期二


初次領取稿費----田山花袋

我之前約略介紹過田山花袋的《東京三十年》,這本隨筆集共計收錄了62篇文章,記述他在東京三十年的生活見聞、進軍日本文壇的過程、與前輩作家互動的始末,以及他的閱讀心得等等。從讀者的視角而言,這是一部令人讀來愉悅的隨筆集,它不但不構成讀者的閱讀壓力,還能讓讀者進而獲悉那個時代的社會縮影,充分享受知性與感性的融通,將此視為快樂的閱讀之旅,應該不算誇大之詞。不過,對於該書我畢竟尚未全部細讀,因此無法做出通透的介紹,最多僅依我隨興閱讀的篇幅為主。例如,我覺得其〈初次領取稿費〉一文,頗能觸發我相似的心境,我就以此作為轉述的起點了。
在這篇文章中,田山花袋這樣提及:某日,他為了參加家的葬禮,搭乘山手線電車,在日暮里站下了車。下車人潮眾多,但他還是認出了TF老先生的面容,儘管他們久未見面。在他看來,TF是個十足的老頭子,面龐布滿了皺紋,白髮蒼蒼,甚至有點彎腰駝背了。他原本要上前打聲招,但往來乘客混雜,對方也沒有認出他,他們就這樣擦身而過。他事後回想,從那以後,再也沒有見過TF先生,覺得不可思議。他所說的TF先生,當年為《都城之花》主編,寫過烈女阿藤的傳記,和不符自己年齡的好色的短篇小說,但他的來頭很大。當年,他可是幸田露伴和尾崎紅葉等文學家前倨後恭尊稱的老師前輩。彼時,TF先生住在猿樂町旁面向馬路的房宅,格局不大卻小而雅致。許多大牌小牌的作家,紛紛到那裡報到,那些有意進軍文壇的窮困的文學青年們都趕著恭迎其盛。在當時,《都城之花》雜誌頗具權威性,如同現今的《中央公論》雜誌,作家的文稿都寄送到了TF先生的編輯桌上。
據他了解,山田美妙(小說家)雖然是《都城之花》主筆,然而實質的權勢,仍然由TF先生掌控。某日,他經由江見水蔭(小說家、翻譯家)引薦,帶著自己的短篇小說來到TF先生請求提點。他知道此部作品寫得不好,但江見水蔭和TF先生誠意感人,向他提議做某些修改,而他也依示做了修潤,最後通過了難關,於該年11月刊登在《都城之花》雜誌上。在那一期,剛好刊載了朋友花圃女士介紹樋口一葉的處女作〈埋木〉的文章。他當面聽見TF先生對於樋口一葉甚為讚賞。其後,他們幾個文學青年造訪TF先生寓所兩三次,不過他每次都在自我宣揚自己的舊作如何了得,他們聽得乏味到了極點。那時,TF先生大約45歲左右。他認為,田山號「花袋」是個俗字甚為不妥,應該改成「囊」字。若非袋字不可的話,至少改為「岱」字,因為花山一詞較符合意義。TF先生這樣說道,想不到其短篇小說在該雜誌刊登出來時,他驚覺到作者的署名,並非「花袋」而是「花岱」。他為此感到憤怒,卻也無可莫何。有一次,他向江見水蔭抱怨:「真是豈有此理!修改我的文章倒可接受,哪有人擅自更改作者的名字?」
根據田山花袋的回憶,他去領取這筆小說的稿費,費了不少周折。他繞過三越百貨的橫町往西走去,在左側一家K書店裡的會客室裡領取的。TF先生讓我在那裡等了許久,他把稿費(每張稿紙30錢計之,共750錢)放入信封裡,面交予我。這是他收到的第一次稿費。不消說,他拿到這筆稿費,心情甚為愉快,因為在此之前他髒污的錢包裡,頂多只有1-2圓,如今他卻有將近8圓的進賬!據他印象所及,當時他如同大文豪似的飄飄然起來,趕緊回家向家人報告。他決定善用這筆稿費,分些給母親和弟弟,然後招待缺錢的兄嫂夫人吃鰻魚飯,也想寄點錢給住在鄉下的姐姐,買些東西什麼的。於是,他給姐姐寄去了1圓,很快就收到姐姐的回信。她說,「她為弟弟生平領取第一次稿費捎來的賀金感到十分高興,並恭喜他的文學夢想得以實現。不過,她要善用這筆錢,打算再補點錢,買個新的臉盆,因為家裡的臉盆已不堪用了……」
對田山花袋而言,他憑著自己的才華,得到第一次稿費,自然是歡喜若狂的,因為刊登其短篇小說,意味著是對自身文學創作的肯定,許多剛出道的作家,都是依仗這股激勵的力量努力前進的。不過,這筆稿費還有不凡的意義層面,儘管它資助兄姐們的金額不大,卻已充分發揮著精神與物質的雙贏局面。或許,當作家就是有這樣的好處,其本身就包含許多有趣感人的故事。我想,有志此道的人,應該可以盡情體驗一下,大膽嚐試人生的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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