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9月30日 星期五

 巧遇老國醫康納曼 

前幾天下午,我在重慶南路書街上巧遇了老國醫康納曼。他說,出診結束後,順道來附近的書店逛逛,他手上提著一袋新書,就是進店一個小時的收穫。我好奇問他都買些什麼書?他笑了笑,喜歡讀什麼書,就買下回家翻讀,讀完就送給朋友。我再問,萬一朋友不接受它,你怎麼辦?他說,這還不簡單,把它們牢牢綁定,送至資源回收站,至於站長要賣或要打成紙漿,他沒意見也不關心。我佩服他讀書或讓書做出的決定。數前年,有個親戚要開車返回嘉義的新家說,家裡書櫃正空著,我聞訊興奮不已,立刻整理了舊書250本左右,權充祝賀新居落成的贈禮。

 


那天,康納曼問我,最近是否到過三民書局重慶南路店?我說,我是三民書店的會員,之前常去那裡巡視,後來雜務纏身,許久未去了。他說,該店簡體中文書正優惠打折,不妨下樓看看,應該會遇見中意的好書。今天下午,我特地去了一趟,在三民書局地下書店,果然買到了幾本好書。但說個實際問題,我想,所有狂熱的讀書人,都有共同的煩惱:家裡堆書太多(讀書消化不良),一看到好書誘惑(吸引),最後仍要買下。坦白說,對此我想不出良方妙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讀一本算一本了。(20229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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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9月28日 星期三

 〈十月の詩〉田村隆一


危機はわたしの属性である
わたしのなめらかな皮膚の下には
はげしい感情の暴風雨があり 十月の
淋しい海岸にうちあげられる
あたらしい屍体がある

十月はわたしの帝国だ
わたしのやさしい手は失われるものを支配する
わたしのちいさな瞳は消えさるものを監視する
わたしのやわらかい耳は死にゆくものの沈黙を聴く

恐怖はわたしの属性である
わたしのゆたかな血液のなかには
あらゆるものを殺戮する時がながれ 十月の
つめたい空にふるえている
あたらしい飢えがある

十月はわたしの帝国だ
わたしの死せる軍隊は雨のふるあらゆる都市を占領する
わたしの死せる哨戒機は行方不明になった心の上空を旋回する
わたしの死せる民衆は死にゆくもののために署名する

 


〈十月的詩〉◎ 邱振瑞 譯

 

危機是我的屬性

在我光滑的皮膚下

有激情的暴風雨  在十月

有新的屍體

被沖到孤寂的海岸

 

十月是我的帝國

我溫柔的手支配失去之物

我細小之眼監視消失之物

我柔軟耳朵聆聽垂死的沉默

恐懼是我的特性

在我充沛的血液裡

流淌著殺戮萬物的時刻 在十月

有新的飢餓

在清冷天空中顫抖

 

十月是我的帝國

我死亡的軍隊占領雨陣覆蓋的都市

我死亡的巡邏機在失蹤的心靈上空盤旋

我死亡的民眾為了垂死者簽名

 


(附記:即將進入十月金秋,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敗局漸露,普京強行徵兵30萬人投入戰場,讀到田中隆一(1923-1998)這首反戰詩歌,感觸特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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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9月25日 星期日

 明目書社與印度通訊 

很早以前,我對印度文史哲學很感興趣,但只能透過中譯本進修,以此文本距離認識和理解印度。明目書社賴顯邦兄在世時,他大力推動印度學研究,從新德里進口原文書、以及英文版印度學專著。雖然我的英文程度不佳,但我秉持輸人不輸陣的豪氣,每次收到其傳發來印度學書目,總要選購個幾冊。

 


其後,顯邦兄不幸辭世,寄發印度學書目並未中斷,由土牛社長接任,不定期寄給明目的書友。現在,(明目版)印度書目比以前更體貼書友,在每則書訊中,附有中英文書籍簡介以及新書封面,這讓像我這樣的書友頗為振奮,原本已漸失閱讀的鬥志,再度因此熱情而點燃起來。

 


今年三月底,明目書社關閉台北店(感謝《聯合報》陳宛茜小姐溫情報導,將明目書社的存在嵌入書友們的歷史記憶裡),返回台中藝術街繼續推廣讀書活動。目前,我仍然會收到明目發來的書訊,簡體版中文新書,還包括英文版印度學專著。每次看到印度學的書目,我總會想起性格溫厚的故人,因為他真誠的(印度哲學)講述,無形中使學習者更憧憬做學問的樂趣。(20229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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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9月24日 星期六

 〈地獄考察團〉◎ 邱振瑞

 

我的朋友不叫目犍連

他是個良善的建商

不炒作地皮房產

不與政客惡棍合謀

大肆宣稱

要生產什麼鬼蛋

 


他感到困惑

不知自己能做什麼

我誠懇提出建言

為何不組個地獄考察團

像參與國際招標一樣

憑其實力不走後門

藉此將地獄做個翻修

 


如果鐵面閻羅追問

世上有金光大道

仍有通往天堂之路

你們為什麼來冥府競標

 


這個問題不難回答

地獄長年瀰漫死亡臭味

損害受刑者的健康

放眼望去

勞役環境極端惡劣

不如重新改造格局

 


這樣一來

地獄不再是地獄

不再是恐怖的名詞

更不是邪惡的動詞

順應世界大潮流

大家定然摒棄成見

沿著舒適冷氣通道

歡喜進入重獲新生的

現代版地獄超級市場

 

20229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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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向《野菊之墓》的秋天 

今天「日本古本屋網站」出現了一個珍稀本----佐藤左千夫的《野菊之墓》初版(明治38年),售價65萬日圓。按照年份來看,至今已有117年,雖然該書品相中下,但憑其扛住百年風霜的侵蝕,其存在意義亦發生了變化,已經從文學愛好者的視野中淡出,優雅地進入了藏書家收藏投資的標的。的確,對毫無經濟能力,要以高價收購珍稀本的讀者自然興趣索然,頂多發出欽羡的目光,然而,在商言商,商家(或持所者)出售保存一百多年的物品,向買家收取百年利息和保管費,也算合乎情理和商業法則。

 


在購書方面,我是務實主義者,只要書籍狀況不差,不影響閱讀,就不計較版次了。如果幸運遇到價格平實的初版書,當然會果斷買下的,畢竟這初版帶有歷史的滄桑感。還有另一方法,若讀完《野菊之墓》感興趣的話,可以購買《佐藤左千夫全集》全九冊(古書夢や,價格便宜得令人吃驚,拿出3000-7000日圓,就能把全集帶回家,好整以暇研究個徹底,亦可一併消除多年纏繞不休的幻夢。


 

依我看,與以前的讀書環境相比,現代讀者實在幸福幸運得多了。1980年代中期,台灣尚未解嚴,在台北訂購日文(特別是思想類)書刊,不便又麻煩危險,(注:有興趣的書友,可參閱1990年代中期作家辜振豐省吃儉用向「文士書店」訂購日文雜誌書刊的記述)而且貴得難以攀附。但是在求知若渴的年代,這是所有台灣知識人必須付出的代價(學費)。現在,日圓貶值得厲害,對我們讀書人相當有利,花個一兩千元,就能與佐藤左千夫促膝長談,何樂而不為呢?我相信,不僅佐藤左千夫,還有更多被冷落的日本作家全集,正等著台灣作家邀請他們一同來對話。解封後的社會不但要恢復正常生活作息,作家之間的交流,更不存在邊境管控的問題。(20229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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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9月23日 星期五

 伊藤若沖與群青 

約莫今年年初,我觀看了一部伊藤若沖(1716-1800)的專輯報導,開始對伊藤若沖產生了興趣,尤其對他得知長崎的荷蘭商館僅進口普魯士藍(5公斤左右),他不惜巨款前往購買,將普魯士藍運用在自己的畫作上。坦率地講,正因為其開創性和與時俱進的果敢精神,使我重新對他關注起來。之前,出於個人興趣,我讀過幾本《日本美術史》,進而認識到若沖動植彩繪方面的精湛技藝,但這只是浮光掠影,不夠深入的閱讀。對我而言,若沖購買魯士藍這一具體行動,其實已為像我這樣日本美術史愛好(初學)者,開啟了另一重要的線索------日本畫中的顏料革命。原來,在那以後,像葛飾北齋(1760-1849)歌川廣重(1797-1858)等浮世繪畫家,也不落人後,充分運用普魯士藍的魅力,畫作中的藍天和湧動的藍色波濤,栩栩如生如向觀賞者們走來。

 


其後,我便向北海道的田中先生求援,若找著若沖的相關研究論文,務必傳送給我,我準備好好惡補一下,擺脫淺嚐即止的尷尬。在這期間,我就近到台北紀伊國屋書店裡逛逛,果真幸運購得《伊藤若沖》傳記,因為我至少守住閱讀的底線。在那以後,可能各自忙碌的關係,有長達四個月左右,我與田中先生沒通話聯絡了。不過,昨天上午十點許,田中先生給我發了一則新聞連結,我點開一看,原來是《讀賣新聞》網路版新聞:

「東京・上野の東京芸術大学大学美術館で開催中の特別展「日本美術をひも解く皇室、美の玉手箱」が終盤を迎えている。8月30日から始まった後期展示の目玉は、何といっても「奇想の画家」と呼ばれる 伊藤(いとう)若冲(じゃくちゅう) (1716~1800)の『 動植(どうしょく)綵絵(さいえ) 』だろう。若冲が40歳ごろから約10年をかけて完成させた30幅にわたる超大作で、昨年、国宝に指定された。今回はそのうち10幅が公開されている。

 


我估算了一下,這篇文章(編輯委員丸山淳一)大約3600字,文筆流暢,言簡意賅,很快即能讀完。我想,讀畢文章足以激發讀者觀眾重新關注伊藤若沖的繪畫世界了。順便一提,昨天,日本政府宣布1011日開放自由行(又傳申請赴日者過多,可能延至11月),但不管怎樣,即使未能在展出期間前往觀賞若沖的真迹,立在東京芸術大学大学美術館外,用最大的誠意想像伊藤若沖與蟲魚鳥野獸的心靈交流,亦算是另類的讀法吧。(20229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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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9月21日 星期三

 秋天書簡----日新又日新 

昨天傍晚,師友三國大介發來了一通簡訊:

915日航空便で本を送りました。病院の近くで珍しい本を見つけた。我十分高興旋即回信:我們幾乎兩個月沒通話(編輯暨寫書會議),現在是否方便通話?二十分鐘後,我看他沒回覆,趕緊補語寫道:沒事,你有空時,隨時來電話。果真,今天上午9點許,他終於來電話了。 

簡短寒暄後,他說,最近因身體欠安住院了(被送入急診室時,醫生一度懷疑他染上新冠而全副防護裝備應對,經篩檢無異狀後,染疫警報才告解除),足足待了兩個月,昨天才返回家裡靜養。原來如此。斷訊兩個月,全歸因於這一突如其來的疾病。

 


三國大介說,臨近出院前,可外出走動,他自然朝舊書店方向走去。大概是皇天眷顧讀書人,走著走著,他在一家小舊書店翻看書籍,突然發現了一本《甘粕正彥傳》。當下,他幾乎兩眼放光,心想我亟需這本傳記參考寫作(寄至台北給我),便拿著它給到櫃台結賬。當老闆說,這本書30日圓,他簡直不敢置信。姑且此書頁數不厚,已然絕版多年,這售價未免太便宜了,比50日圓商品還便宜。他給了老闆100日圓說,不用找零錢了。這就是他邂逅奇書的經過。其後,他連同在亞馬遜河網路書店選購五本舊書(新中古),一併於915日寄出了,過幾天,他還會寄出這二批書籍。我說,第一批舊書尚未收到,他有些擔心,我安慰道,之前網友曾說疫情期間台日郵務寄送稍有遲延……或許,過幾天它們就會寄到,他才稍感放心了。

 


在長達兩個半小時的談話(這表示他體力精神極佳,而我更樂於創造這有意義的對話空間)中,他說住院期間讀了不少書,有了嶄新的感悟。例如,早年他研究後藤新平與台灣殖民時期的鴉片制度,受限於古日文和史料解讀,儘管努力撰寫論文,但隨著近年來相關新史料問世,包括GHQ統治時期查禁書刊的復刊,與之相比,他覺得自己的「研究成果」顯得落伍,與其修修補補改寫,不如重寫來得快些,甚至也改掉硬梆梆的題名,以更寬容的內容和寫法,迎向更多的讀者。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有強烈的共識,做學問寫書不更新,就像軍事評論家指出,俄羅斯軍隊因缺乏高精密晶片,最後只好拆解電視和電冰箱的晶片代用,把自己推入困窘和危險的境地。不用說,我們不希望掉入這尷尬的怪圈,所以約定保持聯絡,固定交流讀書情報。

 


他說,說來奇怪,他住院期間臉書竟然跟著故障了,不能瀏覽我在臉書上的帖文和書影。我說,沒關係,我們還有line通訊軟體,方便又快捷,稍後我就貼上兩個書影:山口猛《満映----甘粕正彦と活動写真》、胡昶 古泉《満映:国策映画の諸相》,那你是所贈的書籍,其中,《満映----国策電影面面觀》中文原書,承蒙明目書社土牛社長協助已在孔網代我購得,近日內就會寄來,收到書以後,我再一併介紹。秋天來了,我們要保持清涼的心境,我相信,它可轉化為繼續閱讀、繼續寫作的動力。(20229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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