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26日 星期一

 比瘋癲老人更長壽的文案

 

 


近年來,我的興趣和研究稍有轉變,雖然很高興購得絕版書,不過,若書價高得離譜,我絕不會買單的,在此時刻,我堅決向孤本通天祕笈說不。依我個人經驗,真要研究日本出版(史)品,諸多管道可運用,最直接的方法是,編列預算把出版專家所有著作全部購入,以此為研究的基礎,將來訴諸文字時,比抄短線的同行較有底氣。另外,該書出版單行本的廣告文宣,同樣有研究的價值。我以手頭這張谷崎潤一郎《瘋癲老人日記》(中央公論社,1962)一書廣告文案為例;我認為它奇妙地為我開啟了另一扇閱讀的視窗。試想一下,六十年倏忽已過,晚年熱衷於學習英語的谷崎潤一郎已駕鶴西歸,我在嚴寒合圍的台北盆地裡,翻看這份文案之際,難免把它當成壁爐裡的柴火。進一步地說,在其熊熊火的鼓勵下,小說中的瘋癲老人會安分些,至少他不會出來沽名釣譽,不會在公眾視野中四處遊蕩。(202212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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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骨

 

因故不被認同的骨灰

始終無法由青轉白

不能回應海葬或樹葬

不敢跨越邊境和雷區

 

要往何處去

舌頭仍然在熱切議論

習慣遷徙的孤魂們

似乎不介意自身的足跡

 

202212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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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2月25日 星期日

 思想永存的原理

 


今天,日本報載日本近代史研究者渡邊京二逝世的消息,令人驚愕萬分。我作為受惠於他的思想論述的讀者,謹以愛書之封面追悼他的面影。


 

<速報>日本近代史家の渡辺京二さん死去、92

12/25() 13:09配信

熊本日日新聞

自宅の書斎に立つ渡辺京二さん=20194月、熊本市

 熊本市在住の日本近代史家で、作家の故石牟礼道子さんを編集者として支えた渡辺京二さんが25日、死去した。92歳。京都市出身。代表作「逝きし世の面影」や「黒船前夜」、「バテレンの世紀」など近代を問う著作で知られる。石牟礼さんと共に水俣病患者の支援組織「水俣病を告発する会」の結成にも関わり、「熊本風土記」や「暗河[くらごう]」、「炎の眼」などさまざまな雑誌を刊行してきた。本紙で昨年4月から週1回、大型評論「小さきものの近代」を連載している。

202212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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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2月24日 星期六

 另一種譯法與讀法

 

我第一本阿.雷巴科夫的《阿爾巴特街的兒女們》簡體中譯本,1988年秋天,在神田鈴蘭街的內山書店購得。之後,承蒙書神的指引,我於1992523日,在神田舊書街入手日譯本(上下冊)。第二本和第三本《阿爾巴特街的兒女們》簡體中譯本,則是1998年我與出版家廖為民兄至香港訪書時,在神洲書店購得的。簡單講,我對於雷巴科夫的長篇小說閱讀歷程,就是這樣展開的。如果,有人問我為何閱讀雷巴科夫?其實,原因很單純,我想透過這部小說的具體重現,如重返歷史現場似的勘查,史達林這個大魔頭,於1930年代掀起大清洗和腥風血雨的過程。當然,小說中提及許多蘇聯人民被逮捕、遭審訊、被流放到西伯亞利的歷史事件,亦是我關注的主題之一。或許,是我昨日在文化大學中日筆譯班授課的餘緒影響,今天我特別早起開工,將這個譯本對照閱讀起來,的確收到溫故知新的譯與讀的奇妙體驗。(202212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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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2月23日 星期五

 〈寒冷的早晨〉◎ 邱振瑞

 

寒冷的早晨

可以做很多事情

比如解凍禁書

讓停滯的恢復生機

讓荒原盡快甦醒過來

 

馬雅可夫斯基說

他的詩歌簡短有力

以戰鬥煙硝的語言自豪

不過我不以為然

 

語言有時比冰鎬尖銳

用來敲碎帝國與謊言

抵抗暴力和逮捕

在護照上寫自由之詩

 

202212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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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得償夙願 

昨日,我發文提及在山外圖書社遇見洪禎國老師一事,許多失聯的書友們都來點讚問候,我不得不說臉書大數據真厲害,讓我在此時刻看著它發揮著積極作用。在此,我補充一下。那時候,山外店長把我的訂書全疊堆在櫃檯上,我仔細與之點數起來,洪老師見狀好奇走了過來,他想知道我到底訂購了哪些書籍。我隨手拿出一本書:《二十年危機:1919-1939》(「英」EH.卡爾 1892-1982),強力向其推銷說,我們不做國際政治關係研究,但這部書值得一讀。博學的洪老師接受我的推薦,問店長店內是否還有現書?話音剛落,機敏的店長旋即從倉庫裡找出該書,呈送至洪老師手裡。

 


我告訴洪老師我訂購此書的因緣。約莫去年夏天,師友三國大介寄來一批書籍,其中有一本《危機の二十年:1919-1939》,這部國際政治學名著,出自英國歷史學家(亦是蘇聯研究專家)EH.卡爾之手。對於EH.卡爾的著作,我只讀過他的《何謂歷史》(繁體中文譯本:《歷史論集》(王任光譯,臺北:幼獅出版社,19681990;簡體中文譯本:《歷史是什麼?》(吳柱存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1)(陳恆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此外對他的政治思想論述一無所知。三國大介曾說,當初(1970年代初期)他就讀早稻田大學歷史研究所,指導教授洞富雄將卡爾的《歴史とは何か》(清水幾太郎  )列入研究生必讀書目。他正是在洞富雄教授的督促下,開始進入卡爾的國際政治學研究領域。依照我偏差的閱讀經驗,我認為二○○○年以前,想閱讀西方進步思潮及其專著(又不諳原文),日文讀者比中文讀者來得占有優勢。簡單講,同樣依靠譯文獲取新知(或想藉此搬弄晦澀難懂的理論),只要通曉日文又敢於表述的話,在此競賽車道上或多或少都能暫時領先。

 


如作者序文所言:《The Twenty Years’ Crisis, 1919-1939完成於1939年夏天,1945年刊行第二版,1981年出版第三版,日文版經歷幾個版本:《危機の二十年――國際關係研究序説井上茂訳(岩波書店, 1952年、復刊1992年/岩波文庫, 1996、原彬久 危機の二十年――理想と現実岩波文庫, 2011),而我購得的中文譯本《二十年危機》(北京.商務印書館.202210月),則是在年終將盡之時。話說回來,我從來不抱怨譯本刊行的快與慢,我在乎的是,憑籍中譯本的延伸閱讀,亦算是我夙願的實現。(202212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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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2月22日 星期四

 走向燈塔 

下午,我抽空到山外圖書取回訂書,一進店內立刻發現洪禎國老師,他正坐在書櫃旁小圓桌看書。我主動向前問候,真是久違了。我直言說,洪老師看起來比之前老衰消瘦許多,他說,這幾年來身體欠佳(糖尿病),加之老母親辭世,辦理喪事操勞憔悴。話題轉到明目書社,得知台北店關閉時,他有些感傷,並問我土牛社長近況可好?我說,土牛社長回到台中據點,購書熱潮沒以前興隆,但仍然主持網路訂書業務服務書友。接著,洪老師輕嘆道,現在,他不能像以前那樣大量購書了(今天例外),每次提著大包書堆畢竟是負重,儘管他願意負重而行。

 


我們交談二十分鐘後,我提議並說服他接受我的專訪,我希望藉由他這位親歷者談談從「周末派」社團到「他的讀書歷程」,因為得知這些台北知識人的讀書活動,如同重構八○年代台灣知識人的精神簡史。我說,我的厲害之處在於人物專訪,再堅硬縱深的人文礦藏,我都有辦法把它們悉數挖掘出來。至於訪談時間,就定在明年開春以後,我們不飲酒談論文史哲學,而是光臨敝茶行一面細品茗茶,一面講述他的讀書生活(回憶錄)。臨走前,洪老師向我投以一抹慈祥的微笑,盛讚我很有戰鬥力。對此,我欣然接受他的稱許,也回贈「接受我的專訪,您絕對可以獲得元氣活力」金句,作為辭別與期待重逢的句點。(202212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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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2月21日 星期三

 轉向不同於變節

我有個小我幾歲的遠房親戚E,自小很有語言天分,國中時期我專注在嘉南平原上做邱氏田野調查時,他極為重視教育的老爸,將他送至嘉義市私立中學(對我們而言學費高昂)就讀,決定在起跑線上讓自己的兒子成為家族和同鄉的菁英優勝者。E下課後,搭乘校車返回村子裡,吃過晚飯後,尚不能支配自由的時間,因為他老爸雇請的英語家庭教師來到家裡要強化E的英語能力。而E在學習方面很爭氣,不像有些家族成員偏偏以放牛為樂或動輒當眾露醜那樣。就這樣,E氏父子兩人三腳(同心協力),完成了共同的夢想。E順利考上國立大學外文系,原本暗淡的族譜經由E的高榜放光,還真的大放光明了起來。從那以後,不知出於何種原因,E的音訊如斷線了的風箏,只有他的家人知其狀況,而我只能透過想像,現在按其年齡,他可能是傑出臨近退休的英語教師,要不就是報社資深編譯,或者是某大學的英文系教授。可惜,我那些無垠的猜測與想像統統落空了。



 

某日,E突然來了電話說,多年前開始,他捨棄英語改學日本語,而且是個鐵幹哈日族,取了「犬神守」的筆名,將來要撰寫日本文化藝術,目前專為出版社撰寫行銷文章,希望我不吝提供些捷徑或快門的文本。坦白說,我當下對於E戲劇般的人生轉變,是感到驚愕不已的,因為這一乍暖還寒的聯絡,徹底顛覆了我多年來對他的想定。事實上,別說E是我的遠房親戚,我非常樂意與決心獻身於日本文化思想研究者做深度交流,正如我的口頭禪,我的現金極少,但家裡現書滿滿,要我捐錢免談,要我贈書沒問題。幾經三十分鐘通話,最後,我建議E不妨讀一讀永井荷風的《論江戶藝術》,對浮世繪裡的幽微世界會更深刻的理解,同時,透過此文本的閱讀,某種程度亦能掌握小說家永井荷風作為藝術評論家的語言風格。我前文所說,E很有語言天份,他外文系畢業,其後轉向日本語頻道,也通過日檢N1的難關。我相信,如果他有勢在必讀的決心,有不可退轉的覺悟,以後就能捨棄隱藏版的筆名,以身份證上的真實姓名發表文章了。在此,我祝福正在努力奮鬥的E,也祝福所有為撰文苦惱的人,經此一役,人生開始變得海闊天空了。(202212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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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蟬吟高樹與日本海浪濤 

正如前述,在師友末岡實教授寄贈的新聞讀書版「旅する文学 福井編」中:〈從困難中站起來的人與小鎮〉這篇具有多重意義的書評,值得花點時間介紹和深入思考。該文以福井縣(包括出身福井的著名作家水上勉)為舞台的數部小說,加之以感性筆觸回顧(福井縣內)在歷史上經歷的悲喜故事。我認為,這種綜合式的書評效果頗佳,它能有效快速引領讀者進入作者的旨趣(微言大義),亦能避免直面嚴肅歷史的重負,輕鬆自在即能讀畢全文,不知不覺間,又回到福井縣這個大場域來,不管你關注的主題,是否與作者用意有何差距。總而言之,當你閱畢全文的時候,表示你已站在時間和地理空間的福井縣了。從這個角度而言,我覺得每個縣份的詩人作家(藝術家)貢獻很大,他們的作品得到廣泛傳播,比縣政府觀光局的宣傳強上千倍,當地政府以縣內擁有著名作家為榮,憑其永久性的文化資本,不管以後誰當縣知事,都能充分運用這些文化資產。

 


以我為例,二十餘年前,我參訪過曹洞宗大本山永平寺(1244年創建),雖然停留時間不長,但確已領略「深雪山寺孤禪意」的境地。其實,對於福井縣的遊歷,我仍有未竟的想望。我讀過水上勉的小說〈越後不知親〉,僅只在紙面上,略知日本海的怒濤如何凶猛,怒濤拍擊斷崖絕壁(親不知:新潟県糸魚川市の西端)的時候,讓帶小孩過崖的父母因驚慌過度而來不及牽拉小孩之手的情景。換句話說,我如果要比普通讀者深入這個小說語境,就應當身歷其境,進入大雪紛飛的嚴寒時刻,否則最終我只能隔紙興嘆罷了。

 


我始終認為,日本推動本國文化觀光產業很有辦法,並且善用各種行銷策略。從原著小說改編成電影或電視連續劇,只是其中一環,更重要的是,他們透過日積月累的映像傳播,如細雨般滲入受眾的深層意識裡。如果有人說,僅只日本海的怒濤,在小說和影視力量的強大擴散,就有如此成效了,那麼台灣在地文化難道不具備這些優勢嗎?當然有的。台灣各地多半設有文學館,以紀念他們豐富的文學業績。我故鄉嘉義就有「梅山公園----現代文學步道」,園區規模之大,毫不遜色於日本地方的文學館(這要歸功於縣政府推動者的無私付出)。不過,回到發達資本主義市場的邏輯,有意義的事物,有意義的文化觀光產業,同樣必須叫好又叫座,獲得更得實質的資源,必然能做更多偉大的好事。日本有水上勉的「日本海的怒濤」的轟鳴,我們嘉義梅山公園裡的「蟬吟高樹」同樣展現南方國度的特色。(202212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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