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30日 星期二

 編輯與法官 

 也許是舊事重提,讀過的朋友請自行略過。 

 與我同世代的人,大概都有這樣的經驗,當你好不容易找到某個工作,長輩替你高興之餘,總要耳提面命一番:你要好好工作,不要「在職怨職」,看不起自己的行業,用大白話說,不管從事什麼行業,就是要敬業和專業。 

二十餘年前, 我因替人貸款作保受到連累,某日,收到金色夜叉(銀行)寄來通知,說要我扣三分之一薪資。當時,我有諸多困難(現金短缺現書不多),無法滿足銀行的要求,因而向朋友打聽商量,以斬斷這條不合時宜的法繩。朋友說,我必須寫訴狀回覆銀行,否則那條冷面的法繩還會咻咻的抽個不停。不過,問題來了。平常,我有信心寫好自己的事情,但要寫出正式的「訴狀」,我完全沒絲毫的把握。坦白說,我不想也不敢逞能,自傷八千就得不償失了。很幸運的,一位遠房親戚C律師說,願意免費幫我撰寫訴狀,我心裡特別感動。那天,我依約前去律師事務所,向他說明自己替人作保的經過。大約三十分鐘後,他很快就寫好「訴狀」了,要我翌日就寄給銀行的法務人員。在那時,我由衷佩服這位幹練的律師。 

 


臨走前,與C律師閒聊片刻,他說,在大學唸了法律系,畢業後,就取考上了律師,在知名的律師事務所經練過,不久前,才成立自己的事務所。不過,其實,比起當律師,他更喜愛編輯的工作。我甚為驚訝和好奇。他說,自己的文筆不佳,當不了編輯,若有這方面的才華,早就轉行了。我反躬自省,人總是這麼矛盾。當別人肯定你的行業,你就會放下質疑,轉而莊重地接受它。數年後,我聽親戚說,C律師結束律師事務所轉任法官了。我想也是。C律師是個老實人,談話比地方型的神棍遜色得多,而且沒有戰狼的性格,其律師事務所的生意冷清,自然是可以理解的。那時,我沒告訴他,從那以後,我找來幾本法學相關書籍亂啃一通,對「法官的語言」充滿好奇的想像。 


今天,我整理書庫有了新的發現:安原顯的《編輯的工作》一書。這本舊書是我於2017年10月14日,在高圓寺西部舊書展會場上購得的。這本書的作者編輯經歷豐富,在書中,詳細記載了在職數十年的工作內容:舉凡編輯過的書籍(真實的銷售狀況)、作家的生活動態,與日本作家有交流(深度採訪);他在業界多年,自然深知日本文壇的黑暗與光明,但最重的是,他很像正直的民間法官一樣,敢於政治不正確,勇於和盤托出日本文壇操作文學獎項與名作家的「假面」祕辛。從這個角度來說, 這麼傑出的編輯,與正直的法官同樣令人敬重。當然,最理想的情況是,退休後的法官去當編輯,正直的編輯可以轉調法官。我作為他在台灣的讀者,有必要對其苦心孤詣做出回應。下一次,我將介紹其編輯生涯中的貢獻。(2021年1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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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皆大歡喜的祕方 

 

昨天,我發了一則「給自己寫信」的短文,自我調侃一番,竟然引起了一位朋友的注意。中午時分,我就收到了一封電子郵件,是失聯已久克的萊斯勒寄來的。克萊斯勒不是他的本名,是他給自己取的筆名。我們共同的朋友都很好奇,他為什麼要取這個筆名?他自稱喜歡與頂級名車同樣的名字,因為取得這個筆名等於擁有某種成就感。克萊斯特是哲學系畢業的高材生,也算是個怪胎。在我們立志寫詩的年代,他就誇口說要成為傑出的小說家(他認為,寫詩最容混水摸魚,低成本高獲利,寫小說才是真本領)。就這樣,我們朝著各自的旅程出發。

剛開始 我們還有聯絡的,後來不知什麼緣故,他突然像阿里斯托芬的劇作〈雲〉隨風飄走了。我們不知道他的下落,翻遍報紙副刊和雜誌, 就是沒找到他的名字、拜讀其卓越的小說。我想,沒有發表作品倒無所謂,在現實生活中,平安健康最重要。後來一個徵信社的朋友告知,克萊斯勒還活著,我們不用擔心,還說, 他去做生意了。那位徵信社的朋友問他:你為什麼棄文從商呢?他說,在文學的路上,打轉了十餘年,卻從未完成過一篇小說。他終於勇敢面對自己,承認有眼高手低的誤差,根本沒有寫小說的才能,所以乾脆改行轉向了。雖然,他所做的小生意還處在虧損狀態,但這樣,總比外表金黃香酥裡面虛空的甜甜圈來得好。原來朋友失聯有這麼一段故事。克萊斯勒之所以不跟我們聯絡,是因為他的寫作信心受挫,未能依約建構起自己偉大的小說大廈,進而引發了莫名自卑感的連鎖效應。我想,人在一生當中,由於各種主客觀的因素,沒能讓夢想發花結果,一點也不丟臉。 

克萊斯勒這次來信有幾個特點。首先,向我坦白他的中年挫敗史,說以後找個時間喝咖啡談談,多少把當年遺失的文學大夢找回來。我深表同意,有夢最美,希望相隨。其次,他毫不掩飾的向我抱怨:每次,看到狂人到處在社群媒體留言,吹噓自己是○○博士(按我們鄉下的說法,他是留糖留鹽留膏的博士博……)多麼厲害,多麼了不得,簡直能飛天遁地一樣,他的血壓就會飆升起來,問我有沒有降血壓的特效藥?坦白說,對於朋友的提問,我有點哭笑不得,他明知道我不具醫生的資格,卻要我給他開具處方箋,難不成是逼我當起密醫嗎?他難道不知道,在醫院診所林立的臺灣社會裡, 當個密醫非但風險巨大,而且自他私自營業的同時,其一條腿已經踏進監獄的牢房了。

 


這時候,我似乎只有一個選擇,暫時冒充心理諮商師給予建議:在臺灣,出產最多的就是「能人異士」了。在各行各業裡,都有這種超凡的能人在把關。他們在任何領域,都能滔滔不絕發表高見,好像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成了植物人,不懂得他的大道理……。所以,我們不得不認清這個事實,雖然心裡有很多無奈。不過,俗話說有法有破,如果換個想法看待那些在社群媒體上特別發達的能人,我們的心境就能為之逆轉。比方說,其實那些人就是躁鬱症患者、喪失理想目標的狂人、反社會人格者、以噴人發洩情緒的鍵盤俠,自視正義魔人、無賴政客、環保流氓、專業摩擦戶(挑釁者)的同義詞,你的血壓自然而然就會降下來,達到不服藥又能養身的境界。在回信的最後,我誠摯的寫道:克萊斯勒啊,我們已經沒有多餘的美國時間,不要理會那些「能人」的鳥事了,把時間全部留給自己享用,好好的善待自身才是當務之急。(2021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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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29日 星期一

 給自己寫信 

多年以前,聽到一個有趣的笑話,說一個偏居山上的老人,由於沒有朋友與他往來,他感到有些孤單,為了改善這種狀況,他每次下山到市區採購食物,總要辦一件事情,就是事先把寫給自己的信件扔進郵筒,這樣他就可以收到捎來的信件。這樣做有好處,讓盡責的郵差知道,這家主人依然健在,其看家的狗兒,也想快樂汪汪地叫上幾聲。這的確是個好方法,以本尊給自己的分身寫信。 

 


或許,孤獨者都有共同的特點,所以,他們才用變通的方式來建構自己的喜劇。比方說,有人在自家的牆上貼滿歷代祖先的懷舊照片,到時候,邀請幾個朋友到家裡坐客, 那時他就有機會向來訪者講解祖上輝煌的歷史。不過,這無法阻擋有偵探特質的朋友的疑問,為什麼牆上沒有他們家族成員的合影。這時候,展出懷舊照片的主人說,這是個秘密不能外傳。後來,經過多方的探查才知道,這個策展人愛好面子,喜歡虛構故事來突顯家族的顯赫。退一萬步說,如果對方是沒落貴族的後代,他這樣做自可理解,因為他是為了治療自身的貴族幻想症。換個角度想,這兩位創意總監還真是奇葩。假如哪天我被孤獨症圍困的話,想必也會如法炮製。對一個不想面對孤獨、長期與外界中斷聯絡的人來說,收到寫給自己的信件,何嘗不是一件快樂的大事?( 2021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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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26日 星期五

 通往安定心神的道路


兩三天前,我的老朋友Y打來電話,他說這陣子,他的身體變得很差,十月份,還 緊急住院了一個星期,差點就離開揮別了人間。他感嘆地說,出院以後,待在家裡休養,但必須依賴雙氧輸氧機, 即使在屋裡走動,被輸氧機綁著,很不方便。另外,他還有失眠的苦惱, 想睡卻睡不著,醒著的時候,想看書讀報卻沒有氣力,這是一種生不如死的煎熬。聽到這個消息, 我很替他難過,只能在語言上安慰他。接著,他說有一個修習佛法的朋友,給了他一個建議說:有空的時候,可以常念阿彌陀佛,以後人死之後,在這個佛號的帶領下,可以通往西方極樂世界。 他說,他不相信僅止誦念佛號,就可往西方淨土,雖然他認同人死之後,還有靈魂存在的說法。 

 

他問我,對此說法有什麼看法。我說,在語言的表達方面,我是一個徹底的極端派。你的朋友勸你,只念「阿彌陀佛」的佛號,未免太簡略了。真要誦念佛號的話,何不必用最高的敬稱---一「南無阿彌陀佛」?這好比有人與你見面稱呼你Y先生,你的心情肯定很好,但與你素昧平生的人叫你Y仔,你會有好心情嗎?他沒有答腔。他說,不過,我還是不相信念阿彌陀佛就能通往西方世界,因為我不希望被這個往生的「思想」捆綁。我說, 那你就不要相信嘛。下次,我們見面的時候,我贈你一串108粒佛珠。他聽到「佛珠」非常訝異,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呢?我直白告訴他,這是多年前,我上山憑弔岳母靈位返程時在寺院吃齋飯捐款獲得的,來源取物很光明正大。 


 

他說,你送我佛珠做什麼呢?我說,我這串念珠有強大的功效,它是安定心神之用的,它不會帶你通往西方極樂世界,但你臨睡之前,轉動念珠靜心默念三遍「南無阿彌陀佛」,必定能睡個好眠。他說,你如何保證?我說,念珠有108粒,念了18次「南無阿彌陀佛」,剛好轉了一圈,如果只念「阿彌陀佛」的話,卻需要27次之多,我認為,簡單的18次,可以戰勝多數的27次。他說,我們認識了二十餘年,你竟然獨享其中的妙趣,不與我分享?我說,我也是失眠一族,經過多方研發,終於發了這個方法。現在時機到了,我當然與你分享了。稍後,他說,不要啦,如果我把它弄丟了,怎麼辦?我說,沒關係,弄丟了,再買一串就好。有用的物件就是寶,無用的東西就是垃圾。( 2021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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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25日 星期四

 電影與小說及其編劇 

我喜歡日本電影和電影史,半年前,在舊書店買到唐納德.里奇《黑澤明の映画》日文版一書,隨手翻讀之際,對於電影導演從小說中汲取靈感進而改編的過程感到趣味,也找來其電影《八月狂想曲》(1991)原型---村田喜代子的芥川獎作品〈鍋の中〉,好事地比對一下。 

 

唐納德.里奇(1924-2013)是個奇特的電影文化人。1947年,他跟隨美國佔領軍首次來到東京,並任職於《星條旗報》,當過打字員和專欄作家。在此期間,里奇逐漸對日本文化和日本電影產生濃厚興趣。1953年起,他進入《日本時報》工作,並定期在該報撰寫影評。1959年,他出版了《日本電影:藝術與產業》,這是第一部用英語向西方介紹日本電影的專著。之後, 他大量發表日本電影及社會的專著與文章,開啟了其長達半個多世紀日本文化的探索之旅。 

 


里奇在《八月狂想曲》一文中,這樣寫道:「像許多電影導演一樣,拍完一部大製作之後,黑澤明需要休息一段時間,但拍完一部小製作之後,他會不耐煩地恢復工作,甚至在《夢》(1990)完成之前,他就開始投身於下一部作品。而且,他已經為它籌集到的資金。雖然那時他與松竹電影公司為發行《白痴》有所衝突,但該公司仍然為他這部最近的作品提供資金。另外,電影明星李察吉爾剛好在日本巡迴推廣他的電影, 黑澤明與他見了面,就此,他有了拍攝電影的資金,並找到理想的演出的人選。該片他只用很短的時間就完成,比松竹公司預定的發行期提早三個月。 

 


根據黑澤明自己的說法,在編寫《八月狂想曲》劇本的時候,其靈感得自於芥川獎作家村田喜代子的小說〈鍋の中〉,這是描寫一個不能分清幻想和現實的老婦人的故事。不過,黑澤明編寫劇本時發現,他覺得其劇本與小說原作的距離越來越遠,後來費了很大功夫,才寫出了一個符合自己關注所在的劇本。我不是影評家,讀到這段文字,依然可以感受到黑澤明編寫劇本的苦惱。我想,這是所有創作者不可迴避的問題,有時它往往尖銳得令人退卻,但為了實現自己建構的世界,有時必須有如上刀山下油鍋的覺悟和勇氣。( 2021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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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23日 星期二

 講故事的人 

 

我想,一個很會講故事的人,一定可以吸引很多人的傾聽。如果擁有這絕活的技藝者,轉行當作家的話,那麼,他的作品即使沒有名流拉抬和文學獎的加持,最後憑其實力依然能登上長銷書的大舞臺。就我所知,在日本, 太宰治就是掌握這種技藝的作家之一。因為他學習過落語(單口相聲),因而掌握了口頭語言的生動性與通俗性, 一種吸引讀者往下閱讀的絕招。細心的讀者不難看出,太宰把從落語這門技藝中習得的功夫,充分應用在其小說人物的對話裡了。 

 


極端的說,一個會講故事的作家,必然比拙於講故事的作家更受到歡迎,一個很會講課風趣多姿的老師,應該比一個認真講課但臺下學生打瞌睡的老師來的具有超凡魔力。當然,這是對作家設想的最理想的期待。不過,對於一個熱衷閱讀和寫作的人,也許就要練就兩種功夫。首先,閱讀用流暢的中文講好故事的書,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了,但對於枯澀刻版卻不乏內涵的論述,就要自行研發新穎的讀法了,我們不但要吸納其有用的觀點、擺脫裝飾性的華麗措辭(擦邊球),又能輕易地驅趕瞌睡蟲的騷擾。而能做到這一步,才能算是我贏了兩次的雙贏。( 2021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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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22日 星期一

 懷舊的未來

 

在回顧我於八零年代中期生活數年的東京之前,我想借用「美」斯維特蘭娜.博伊姆的《懷舊的未來》(楊德友譯、譯林、2010)這本書的題旨作為開筆的起點。此書的導言寫道:「從更廣泛的意義上看,懷舊就是對於現在的時間觀念、歷史和進步的時間概念的叛逆。回舊意欲抹掉歷史,把歷史變成私人的或者集體的神話,像訪問空間那樣訪問時間,拒絕屈服於折磨著人類境遇的時間之不可逆轉性。懷舊不永遠是關於過去的;懷舊可能是回顧性的,但是也可能是前瞻性的。現代的需要所決定的對於過往世代的奇思幻想,對於未來的現實具有直接的影響。對於未來的考量使我們承擔起對於我們懷舊故事的責任。懷舊嚮往和進步思考的未來,乃是本書探索的核心。憂鬱只限於個人意識的層面;與憂鬱不同的是,懷舊涉及的是個人傳記和群體或者民族傳記之間的關係,個人記憶和集體記憶之間的的關係。」


 這本書還有深刻的主題之一,就是對於人沒有真正的故鄉(日久他鄉是故鄉)的反思。例如,那些受到政治迫害逃離共產主義國家的流亡者,他們有幸在自由的國家安頓下來,過著有尊嚴的正常人的生活,自然會透過懷舊的管道重新拼合故鄉的音容笑貌。進一步地說,對一個流亡者或者海外黑名單的人,他們之前實體的時間和空間都被獨裁政權的坦克壓碎了,手上還有什麼武器?我想,有的,他們有著與之對抗的武器。他們相信懷舊的力量,相信懷舊這個能夠超越時間和空間的神奇裝備,既能順利把他們載去懷舊之地,又能安全返回自由的國度。而與喪失自由的人相比,我有著萬分的幸運。因為臺北與東京之間,不存在通行的限制(疫情期間除外),不存在時空伴隨者的邊界,想去東京走走看看,隨時都能成行的。如果說,懷舊是一種疾病的話,那麼它就是治療懷舊痼疾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此而言,我的懷舊當然是有未來的。(2021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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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21日 星期日

 老師的著述

丸山真男(1914-1996))曾自述,他有兩位老師:一位是新聞記者暨評論家長谷川如是閑(1875-1969),一位是時任東京帝國大學校長的南原 繁(1889-1974),這兩位老師對他的思想影響很大。淵源之一,丸山真男的父親丸山幹治(1880-1955)任職新聞記者期間,就與記者同行長谷川頗有交誼,聰慧過人的丸山真男經常到長谷川家串門子,吸納這位長輩卓越的社會觀點。



所以,就此而言,丸山真男對於長谷川如是閑的著作(社會思想)自然是十分熟悉的,這也為丸山真男從西方政治思想史的研究轉向批判「日本軍國主義是無責任的體系」預先奠定了基礎。借用現代的說法,丸山真男實在厲害,因為他比同齡人更早做好了著述的超前部署。( 2021年1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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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20日 星期六

 契訶夫的邀請 

我看到神田的三茶書屋出售《契訶夫全集》的書訊,頓時眼睛為之一亮,因為我有一套上海譯文版的《契訶夫小說全集》(10卷)。剛買之初,我三天兩頭很努力地讀著,但後來因於熱情消退,就沒往下讀了。簡單講 ,我僅讀了幾冊而已,最後依然沒有把這套全集讀完。

 


不過,我想契訶夫應該不會在意的,因為小說的讀者就是這樣, 他們有著閱讀的高度自由,想進來就進來,想出去就出去, 不能受到任何的限制。這如同他閉居薩哈林的木屋中寫作一樣,儘管屋外已刮起漫天的大雪,在連做夢都會結冰的夜裡,雖說他的肉體沒有正式與雪花碰撞,精神之翼也想迎向無垠的大雪中。( 2021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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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19日 星期五

 文友來信

 生活在講求高效的時代,我也不得不使用電子郵件與外界聯絡,所以,除了簽收合約收據回執之外,我很少收到朋友的親筆信函了,數日前,收到顏伯川先生的親筆信件時,突然有一種收到禮物的喜悅。  

2020年8月15日,顏伯川先生出版《受領證?降書?戰後臺灣受降的來龍去脈》(稻香出版社》一書,承蒙明目書社老闆慷慨出借場地,我自告奮勇為他舉辦了一場新書發表會,多虧諸多朋友的捧場,讓這本編述的誕生煥發著希望和祝福。正如前述,新書發表會結束後不久,我參觀了他的書房藏書,寫了一篇短文介紹,在那之後, 由於疫情的關係,沒有再碰面,僅以電話問候彼此的近況。事實上,在收到顏先生的信函之前,他曾打來兩次電話問候,說現在疫情已趨緩了,哪天我們的時間方便,或許可以找個機會碰面,我同意他的提議,但我得先把手頭的工作做完。 

在電話當中,我好奇地問探問,顏先生最近在忙些什麼?除了在電子上面發表政治時評,近期是否有其他寫書的計畫?聽到寫書出版,他立時變得嚴肅了起來。我推想,他認為自己不是作家,所以不能(也沒資格)談寫書出版。換句話說,我們之間存在著一個落差,我認為他已經是個作家了,而他的作家意識卻尚未確立,或者說,他的作家意識還相當薄弱,還處在萌芽的階段。我說,您太客氣了!我承認,只有少數人能夠登上頂尖作家的高峰,但要成為普通意義上的作家,其實沒你想像的那麼困難。我說,作家的定義非常廣泛,而且也可以自我定義, 比如,沒有得過文學獎的作者、自費出版或複印自己的文章、寫過小冊子,寫過廣告文案,寫過產品說明書,在自己的部落格發表生活的隨筆,等等等等,他們同樣有資格作為一個作家。可能是我的說法太過強勢了,他沒有反駁只是哈哈大笑著。不過,我並沒有就此放棄趁勝追擊的念頭。

 

後來,我話鋒一轉,將苗頭對準他家裡的藏書。我說:你家裡不是有很多全集嗎?我記得你有魯迅全集、李敖大全集、 蔡元培全集、殷海光全集……。他接續這個話題說,他與這些書籍有著很多故事。我說,太好了,你只需如實寫下購書的經過,不限篇幅和字數,這樣就很精采了。我拿吉本隆明的《讀書的方法》這本書為例。嚴格講,這本書是他的讀書隨筆, 有些篇章寫的比較長,有的只有短短數行,有的甚至只列示他愛讀的書目而已。後來,經過出版社編輯的妙手回春,讓這本讀書隨筆變的更有可讀性了。總而言之,先把它寫出來最重要,寫出來之後, 再去思考,要以什麼形式出現在讀者面前。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最後沒能獲得出版,也不必太沮喪,至少,你已經向自己和大眾介紹了伴你多年的好書之友,而且是用莊重的方式記錄你們共同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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