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27日 星期六


普里斯.萊維

星期四傍晚,我從明目書社台北店取回訂書,心情十分快活。其中,這部《普里斯.萊維傳》的出現,加上先前已購的普里斯.萊維作品集,彷彿向讀者宣告全面理解這位奇特作家的時刻終於來了。我經常向朋友說,與書籍貧乏的時代相比,現今我們在閱讀方面要幸運的多,只要你願意慷慨買書,沒有什麼書是買不到的。進一步地說,只要你騰出時間閱讀,不計較利害得失,就能與心儀的作家和學者共享他們思考的精神世界。當然,有人悲觀的感嘆,現代不僅資訊爆炸,同時生產出許多學術垃圾,買不完也讀不盡的。對讀者而言,這的確是難以抵抗的事實。儘管如此,我認為好書當前,自己渴望閱讀的書籍,仍然值得省吃儉用迎回它們。
極端地說,我既然家無恒產,存款冷薄一片,現世擁有的東西,死後也帶不走,何不趁現在身體堪用的時候,暢快地閱讀盡情地放言?想寫什麼,就寫什麼,不必自我壓抑,就是徹底做個自由人。順便指出,這是我從閱讀普里斯.萊維的作品中得到的靈感,而我又強化了這罕有的啟示,有時把它應用在寫作方面,有時把它接上思考死亡的線索上:人為何活著?又為何寫作?每次閱讀普里斯.萊維,這兩個問題即向我走來,態度冷靜自持,既是如此,我豈能自封文筆不做回應呢?也許,這才是屬於我的生命版本,符合「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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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26日 星期五


最佳贈禮(續)----《三島由紀夫復活》

三日前,我的文友三國大介來訊,他將於425日返回臺灣。不過,他的手機故障正在修理,但願能趕得上我們之間的通話。今天,我終於與他通上電話了,話質卻極其糟糕,斷斷續續的,彼此幾乎說不成話,經過七次左右,我們決定向免費電話妥協,日後再做文學長談了。結束通話前,他向我致歉說,這次攜帶的書籍不多,但是8月份會再返鄉,屆時一併帶上。我說,沒關係,他之前贈送我的書籍有的我還沒閱畢呢。更準確地說,我們每次見面所談的話題,就足夠我撰寫多篇書評(至今尚未完稿)了,反正來日方長,不急於一時,因為還有許多書籍正等著我們用認真的態度談論它們。
其實,我們結束通話之後,我忘了告訴三國大介,昨日,我收到了一份最佳贈禮。這是野人出版日本文學主編淑慧寄贈的三島由紀夫評傳:《三島由紀夫が復活する》(小室直樹、毎日ワンズ)。翻閱這部新書,我非常開心和感動,這為我日後介紹三島由紀夫提供不同側面的描述,對我極其受用的。此外,這部贈書還發揮著積極作用,它為我增添了寫作題材,促使經濟狀況欠佳的我,對於成為文字煉金師自籌老後退休金更具信心了。淑慧謙稱自己是連結日本文學的橋樑,顯現出日本文學人的特質,值得公開讚揚的。從引介三島由紀夫的文學來看,正因為三島的話題是談不盡的,所以更需要不同的書寫文本,再現他的文學生命肖像。正如該書名那樣,三島由紀夫已經作古多年,所有懷念他和憎恨他的人,都很渴望看到不同文本的刊行。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三島由紀夫正是由此回憶的揭示而復活的,由同時代作家的記述再次重生,立在我們的面前,與我們進行一場壯麗絕美的對話,不管你是否接受他的自死美學,是否信服他的武士道精神,對於這樣的場面應該算是正逢其時。在我看來,這個對話之所以得以形成,就是文學編輯人所促成的,其功勞絕對毫不遜色於人類學領域中的巫師。(20194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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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25日 星期四


無力悲傷

你若問誰還記得
紀念碑的面容
我會這樣回答
風雨不辭辛苦交替
還有時間和陽光
圍繞著他們

詩人枯淡的筆觸
祝福靈魂回轉
小鳥也會緩慢降落
安安靜靜看著
歷史學家遲滯腳步
與深愛他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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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發事件〉

在黃昏時的岸邊
難免看見突發事件
一陣賊風襲來
輕易把鷗鳥踹進了
酒紅色的海面上
載著他們的財富
往私通的海域穿行

不僅我啞口無言
鯊魚們都不敢吭聲
劍旗魚放下旗號
不管在哪裡
或許他們都戴著枷鎖
我期盼的電光石火
後來都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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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24日 星期三


最佳禮物----《太宰治全集》

數日前,住在北道海札幌的中田先生來信通知,這個月底將來台灣旅遊,他說,問我需要哪些北海道的特產,除了生鮮的鮭魚不行,其他東西他可以湊合著帶來。時間過的真快!就我記憶所及,距離上次他來台北短暫旅行,匆匆已過了七年。對現在的我而言,比起山珍海味,日本作家的全集更符合我的需要。到了我這個年齡的人,吃得太精緻好料,身體是無法承受的,買書讀書就沒這方面的問題。我心想,既然要欠下人情,不如厚著臉皮,請他為我代購日本的古舊書,因為沒有比這更好的禮物了。於是,我打定主意立即付諸行動,往「日本古本屋」網頁快速搜尋,過濾了幾筆賣家資訊後,找到一套《太宰治全集》12冊(筑摩書房、1967年),書籍的狀況普通,書內沒有劃線,售價合理(5000日圓,運費600圓),這樣我就心滿意足,在這方面,我是務實主義者,與追求珍稀孤本的距離非常遙遠,但是我不以此為憾。
當我寄出這則訂購的電子郵件後,他打來電話慎重其事地問我,為何不買新版的全集(10卷、文庫本)?在他看來,兩者差價不大,立刻就能上網買到,省事又快速。我說,若是新版的全集,我在台北市的日文書店即可購得,不必如此大費周章。我想要的就是那種呈現年代痕跡的舊書,翻閱這樣的舊書,它們總給我有一種與老友久別重逢的喜悅,或許這是書蟲們不可治的毛病。我知道,他有潔癖,這時他終於破題說出,他說,很擔憂這些舊書不乾淨,其中夾雜著引發哮喘的灰塵,意思是希望我改變心意迎新棄舊為好。我當然理解他的好意,只不過,仍然要為日本的古舊書業申辯一下。據我所知,古舊書店收書有很多來源,有提書上門販售的,有店家開車到宅收書的,還有同業間轉讓換書(湊成全集)的;店家收書以後,就會進行舊書整理(除污去塵),儘量減少因舊書污染造成的消費糾紛。因此,有日本古舊書業者指稱,他們因長期在狹窄的空間處理大量古舊書籍,日久年深自然就患了鼻竇炎。換言之,鼻竇炎順理成章地成了舊書店家的職業傷害,一種欲拒還迎的疾病。
我向他說明日本古舊書業界的常態程序,他還沒不完全接受,進而說當時售出《太宰治全集》的人,很可能是因病去世或者各種複雜的原因,要不就是太宰治的書迷,因與太宰治一樣,生活頹廢借債度日,不得已的情況下,才售出這套全集的,試想,當你知道這套書可能是自出死者之藏,心裡不感到毛骨悚然嗎?總而言之,他認為,與其購買來路不明的書籍,不如買進新書來得保險,又不占去太大空間。而且他輾轉得知,我目前的確已經堆書成嶺了,不宜再添新的高山,若買來文庫本新書,節省些空間豈不是更好?我謝過他的好意,說出我的感受。我說,這就是我偏愛日本古舊書的所在。這些書籍經歷的人生風雨,正是我想探知的故事,少了它們的周折,我的閱讀過程中,就少了聯想的樂趣。極端地說,我正期待那樣的奇蹟發生,盼望我購得的《太宰治全集》帶著這個故事的端緒,為此豐富我的讀書經驗。我不怕收到死者的藏書,不擔心被頑固的灰塵弄得罹患過敏性鼻炎。我選擇這套全集是有所根據,因為它們至今保有這樣的舊書特徵:書衣、書腰、書盒猶在、因日曬褪色、內頁有霉班和髒污等等。事實上,我很樂意把它們稱為這是來自虛無主者的贈禮,一群生命無所依頼的廢人(人間失格)的抒情詩。
朋友好奇地問我:「你有時間翻譯太宰治嗎?」我斬釘截鐵地說,當然沒有。以我目前的時間分配,除了非還不可的稿債,那高尚的翻譯只留在夢裡。不過,我可以藉由閱讀的方法,從中發現作家在困頓中的灑落瑰奇,這個應該不相衝突。至於,我另外託購的三本舊書:小森陽一《日本語の近代》、《國語の近代史》安田敏朗、《河上徹太郎著作集 第二卷:小林秀雄、中原中也》,由於內容嚴肅,需要更多時間閱讀和思考,萬萬不可胡說亂蓋,否則反而會自損其身,我的讀後感想還是留待以後再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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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17日 星期三


讀書為了寫作----田山花袋

作家讀書是理所當然的共識,因為讀書可以觸發相似的經驗,促進寫作者的靈感,更重要的是,它使寫作這個精神勞動成為事實。
在田山花袋《東京三十年》一書中,有一篇隨筆〈左拉的小說〉,寫出了剛出道的小說家,在貧困的時代裡,借書遇挫的往事。他說,朋友家裡有很多藏書,由於他們彼此熟識,他便三番兩次到其書房借書。當時,他渴望閱讀西方文學經典名著,維克多.雨果、大仲馬、狄更斯等作家的作品,都是他搬借的對象,借回家裡,每日讀得非常盡興。每次,朋友稱許他,你真是厲害,讀了這麼多文學名著……,一股無法言喻的自豪感,便從他的內心湧升起來。
然而,田山花袋借書的幸運日子,並沒有維持很久。某日,他依照往常的快意,進入朋友家裡的書齋,當成自家的書房翻書恰巧,被朋友的父親撞見了。朋友的父親當面數落他,沒有經過允許,隨便就進入別人的書齋,拿走書籍,簡直豈有此理!那時候,他感到羞辱難當,不過並未反駁。朋友的母親見狀,趕緊到兒子的書房取來他要借讀的書籍,但他始終低頭不語心情沮喪。
其後,他的朋友回來了,但卻沒有為他借書的事情辯護幾句,從那以後,他就不再去朋友家裡了。根據他的回憶,彼時正值左拉小說的鼎盛時期,在當時的日本,除了英譯本之外,還沒有左拉的日譯本。他的朋友手中有三、四冊左拉的英譯本小說,為此頗有自豪。朋友對他說,現今,他的小說在法國蔚為風潮呢。不過,其內容寫得太尖銳了,你讀了反而有害。我看過一陣子,再借給你一讀。說完,朋友就把左拉的英譯本小說放回書架的深處了。
對田山花袋而言,沒能借得左拉的小說甚感遺憾,但是朋友這示書收書的動作,又加害了他內心的悲傷。他說,數年後,他在神保町的舊書店,發現了《盧貢.馬卡爾家族系列小說》英譯本,大為驚喜,立刻奔向家裡,向其母親借錢,好不容易才購得此系列小說。田山花袋是個誠實的人,他說那時他還沒能讀懂左拉小說的現實意意,但是他認為,購得自己鍾愛的小說,絕對是人生一大快事,那種愉悅的感動,更是金錢無法衡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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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16日 星期二


門外.中文系----中國詩歌史論叢書

上星期日,在文大筆譯班上,有個男同學說,「他不是文學系出身的,所以翻譯不出好句子來,覺得自己所譯出的很沉重……」。我了解他的意思,補充說道,日文系出身的譯者,自然比非本科生的人來得優勢,但我們不能以此為理由,放慢自己在中文上的精進,許多無所定師的人,依然可以在門外自力救濟……」。這番問答,忽然使我想起了一件往事。與我同世代的文學青年,不管將來創作詩歌書寫散文或成為作家,多半有個美好夢想,無論如何就要考上大學的中文系,修習中國古典文學的堂奧典雅,促使自己運筆為文的時候,能夠透發文人筆觸的氣質。然而,並非每個人都能如願以償,諸如許多像我這樣的落榜生,只能帶著遺憾立在門外聽聞文學之聲。不用說,這個想法帶有我個人的苦澀青春的印記。
不過,正如每個人都會長大一樣,有時候「遺憾=挫折」未必都是壞事,轉念一想,它可能就轉向光明的路途了。以著名建築師安藤忠雄為例,他醉心於建築(系)的世界,沒能考上理想的大學,於是自購東京大學建築系的教科書,持續奮發學習。這證明在任何領域上,自學成才不是空洞的概念,而是可以成為真實的事例。一九九五年以後,我購書和閱讀的範圍,儘管以日本的人文書籍為主,但我心中的遺憾並未完全消失,遇到中文方面的好書,同樣毫不猶豫付款取書帶回的,只是數量不多。數年前,我整理家裡的書籍,發現了《中國詩歌史論叢》(七卷本),那是我在聖環書店購買的,保存的狀態還不差。其後,我想起了一個同好朋友,他亦是中文系門外的遺憾者 ,我打算將這套書購予,或許能夠彌補其遺憾的漏洞。結果,他感嘆的說,現在體力衰退得厲害,提不起讀書的心情了。借用文青式的語言,他的心靈家園已經嚴重荒蕪,再拿不起鋤頭耕耘了。所以,這套書沒能送出去,又折回我的書庫裡。我心想,也許,這套書籍另有用意,在我尚未徹底通讀之前,不宜也不准送出,而且,它們目前不想加入漂流書的行列。我算是守信的人,已答應它們會仔細閱讀,待讀完之後,再提去留也不遲。
在此,我不得不說書籍和植物一樣,有充滿靈性的側面,具有相互通風報信的本領。上周日傍晚,我下課後直奔公館站,與詩人何郡會合,到胡思二手書店尋書。何郡尋得他中意的書籍,我亦有收穫,看見四冊中國文學通史:《先泰文學史》、《魏晉文學史》、《南北朝文學史》、《元代文學史》,每冊100元,真是佛心價格!這比我們在解嚴初期的臺北市,每次提心吊膽、而且必須匿名拿去複印的還便宜。關於中國文學史,我讀過游國恩《中國文學史》四卷本(盜版品),前往東京求學之前,贈予了一名文學同好(現在可能流至某舊書店,這也很好善書應多流布)。數年前,承蒙明目書店老闆,代我找齊了顧彬主編《中國文學史》(十卷本、華師範大學出版社),現下,可謂眾書已經齊備,只等待我何時努力閱讀。
我買書多半出於理性主義和需要,亦有衝動買下的時候。不過,我覺得這無妨,只要閱讀後有所心得,再轉贈朋友都是一種善行。現下,我每日必須閱讀滿堆的書籍,踐行應然的工作,抽抽翻翻的閱讀,自然無法成就什麼大文本,但對我而言,溫故知新很重要,否則我有限的文筆恐怕撐不住三天,就要化為意義空乏的枯水山了。(20194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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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14日 星期日


〈自由的界線〉

中午時分
我前往的路上
經過大片青草地
無意間發現了
兩隻真誠的九官鳥

看得出他們警戒
對我甚為提防
冷然背對著
我知道其中存在
諸多複雜誤會
但應歸咎於我
是我未善意說明

我理所當然認為
置身在新鮮領地上
即是自由保證
保證青草的壽命
保證天空不再關閉
證明獨裁的國度
已成為死語言

我們的自由之心
從此不受監禁
我們的尋常愛情
不容惡意捆綁
我們的青春年代
正要昂首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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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13日 星期六


想起《那高尚的夢想》

不久前,我購得《美國社會科學的起源》(「美」多蘿西.羅斯)一書,立刻快意地展開閱讀,我發現這部大書極具特色,作者把美國社會科學的脈絡和演變介紹得詳盡易懂。儘管作者在導言中謙稱,他主要具聚焦於美國社科的三個核心學科:經濟學、社會和政治科學。因此,他在引入了歷史和概念框架的同時,在較小的空間內壓縮了大量材料,但僅止如此論述,就非常符合像我樣的初學者,我自然讀來不忍釋手,該書頁下注腳即是明證。
說來奇妙,我翻閱這部社會史巨著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一部歷史學《那高尚的夢想》,它們有著相似的精神氣質,相似的方法論和論述風格。這個中譯本出版於20092月,同年我就購得並閱讀了大半,後來忙碌於各種雜務,就耽擱了下來。前日,我突然心血來潮很想將這部奇書找出來。於是,我開始往混亂的書庫裡翻找、挪動、重新整理,只可惜最後毫無所獲,我倒是累得腰酸背痛。坦白說,在我的藏書當中某些舊書的確可贈予他人,若是我誠摯所愛的書籍,就想一直留在身邊。或許,這算是我的偏激和執念吧。而《那高尚的夢想》中譯本,就是我無法放下的舊愛。
我在臺灣的網路書店搜尋此書的下落,結果都顯示此書已經絕版,沒有現書供應。我趕緊在孔網上搜尋,發現此書只有四個賣家,而且標價不便宜。不過,我急於找著這被我壓在某個角落的舊愛,就不計較售價了。我連夜向明目老闆求援,在電郵中說明,明目台北店若有此書,就取消這筆訂單……。半夜裡,老闆發來一封電郵:「明目台北店尚存一本」。我想,真是功夫不負苦心人。經由老闆的提醒,我猛然想起那本書的位置,好像立在店內最後一排的書架上。數個月前,我與詩人何郡逛完舊書店之後,前往了明目台北店,來到那個書區的時候,我還特別向他介紹《那高尚的夢想》,這部書讓我對美國歷史學的建構和形成有了深刻的認識。
今天下午,台北天空灰暗暗的,雨絲依然未歇,照理說,這種天氣不宜外出,但是我卻覺得欣喜,這值得我冒雨前往的,因為我終於找回了失落的舊書,撫平了我的焦慮和渴望。於此,我有理據認為《那高尚的夢想》一書,充滿超驗的感性,在它看來,我的信念若足夠堅定,真誠而始終不渝,它必然可以等待十年,或者更長的時間,直到我來到它的面前。也許,它很想直言以告,時間從來不構成重逢的問題,而是作為考驗人性的方法。20194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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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12日 星期五


筆譯隨想

多年以來,我在文化大學中日筆譯班授課,鼓勵和結識了許多翻譯同好(同學),感到非常愉快。其中,有一堂人文社會的筆譯課程,講義是我擔網編輯。為了讓熱情的學員實學致用,以及回訓的舊生們 ,都能經驗不同的文本練習,得以精進不枉費學費。因此,我每一期都會變更講義內容,使之與時俱進充滿新生的吸引力,這樣做有許多好處,可防止自己退步,以避免陷入誤人子弟的泥淖中。
在講解和導讀文本的過程中,我希望學生們盡情發揮,擺脫日文語法的束縛,不可把按字面的硬譯(文字搬家),而當成忠於原著(當然,也有譯者認為文字搬家才是正統)的精神。在此,撇開翻譯方法論的爭議,我覺得比這更重要的是,譯者對於文本背後的社會思想的理解,是否做到深刻而內化,不人云亦云,一切不被流行牽著鼻子走。舉例而言,近幾年來,日本「無緣死」「無緣社會」的問題,開始受到社會學家的關注。然而,「無緣」這個概念,從日本引進臺灣之後,我們沒有轉化和對應成同等的社會意涵,死命扣住「無緣」的外衣,而不為讀者 (他者)釋義補充,使得我們因此喪失了理解「弱勢的日本人為何陷入孤立無援(無緣)的社會」境況的機會?
以我而言,對於這種議題的書籍,我與學生們同樣是個初學者,必須重新學習社會學的論述,掌握這個領域的術語,儘管無法練到專家地步,至少不可離譜,如此才能無愧於自己和讀者,不使盲人帶路成為無情的事實。順便一提,最近我聽到一則化妝品的電視廣告詞----敏弱肌。乍聽下,我實在一頭霧水,若不看畫面,還以是推銷「糥米雞」的廣告呢。這個直接照搬日語的流行語,今後大概仍然會得到追隨者的支持。類似的效應,使我想起了一則笑話。我的朋友A好學不倦,進入研究所學習臺灣文學。某日,他困惑地問我,作者說他早上喝了一杯「惹思敏」?什麼是「惹思敏」?剛開始,我詼諧以告,「惹思敏」大概是女星楊思敏的妹妹吧?這話逗得他哈哈大笑,他當然不信。毋庸置疑,「惹思敏」即是「jessamine茉莉花」茶的音譯,只是我依然回到他的困惑:這麼簡單的名詞,為什麼那位教授竟然可滑然而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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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11日 星期四


拉麵裡的日本飲食史

依我的經驗和觀察,凡是男性多半喜歡吃日本拉麵,我也不例外,每次到新宿車站巡訪舊書,一定到東歌舞伎町附近的拉麵店,吃一碗熱氣騰騰的拉麵,這才算完成某種飲食的儀式。如果說,這是男性消費者的怪癖,好像有幾分道理,反正你走進口碑甚佳的拉麵店,看到的就是這幅光景。只不過,我固然愛吃日本的拉麵,卻不到忠貞鐵幹的程度,要我排隊等候半小時以上,我是辦不到的,寧願到便利商店買兩個飯糰裹腹。
然而,我對於關於日式拉麵的故事和電視劇卻很感興趣,付出再多時間,我都欣然接受。更何況,那種探討日式拉麵的歷史演變,援引史料豐富的著述,自然要買來快意閱讀一下。我在顧若鵬《拉麵:食物裡的日本史》一書中,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章節。在第七章「日本帝國與日本飲食」中,作者引述了川本三郎的《大正幻影》這本書,顯現出其博學多聞的功底。在作者看來,川本三郎把置身在1920-1930年代的日本人,對於中國文化和中國飲食愛恨交加的心理,寫得入木三分,讓他大為感佩,尤其藉由永井荷風、谷崎潤一郎、佐藤春夫,以及其他作家留下的文字,做出的深刻剖析,更突顯此書在論述和建構日本飲食史方面的重要性。
例如,谷崎潤一郎曾在1919年《朝日新聞》(大阪版)發表了一篇文章〈支那的料理〉,谷崎潤一郎說,他從小就覺得中國菜比西餐好吃得多,他尤為喜愛在沈陽的一家中國餐館,他們的菜比東京任何一家餐館做的都要好。然而,谷崎並不是說所有的中國菜,他都照單全收,好比他直截道出,「我喜歡中國食物,但我無法接受大蒜的味道,因為吃完第二天,我都覺得小便充滿大蒜的臭味,這可讓我感到頭疼。客觀而言,谷崎對於大蒜的排斥,並非只是他個人的問題,因為在那個年代的日本人,即使生活在大正時代的繁榮社會裡,他們依舊保持著清淡的飲食習慣,大蒜刺鼻的味道顯得格格不入。對此現象,川本三郎是有所批判的。在他認為,這是日本知識分子的自我迷失,迷失了真實本性,因此日本知識分子與消費者試圖用中國或其他國家的外來產品取代他們認為自己所去的部分,這就是在那個年代日本人追逐追求中國熱潮的原因所在。
換言之,他將日本人對於「外來」商品增激的消費現象,視為「對於外國(商品)的崇拜」,而吃拉麵也是這種形式的一部分。進一步說,更多的日本大眾「食物盛宴」的特徵,都顯現在1930年代晚期的大眾文化裡,在那個時代,無論是工人或乞丐走到東京的庶民社會空間,都能吃到來自不同國家風味的食物。而僅止這樣的描述,就鼓勵我們從日本拉麵的歷史,暢意地進入大正時期的大眾飲食文化。就此意義來說,這本書似乎已發揮極大的啟發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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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十四行

天氣乍暖還寒
倒敘季節的重要
雨絲在清明之後
仍然願意
拉拔荒原的野草

我因於清涼
很想寫點什麼
如給祈望和淨化的
祝福幾句都好
否則我漫遊的藤蔓
必然枯槁百頁

而不能襯托景色
更別說以爬升
迎接林海上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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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10日 星期三


政治時代

我不詳加說明
朋友大概不予置信
在我們的時代
禍害種類和數量
竟然如此繁多
政治辭典都來不及
做出精確的彙編

政客的唾液勇於擴散
勝過暴漲的溪水
好讓追隨者吶喊歡呼
謠言可打造輝煌世紀
壓倒祖先的紙厝
黑色帷幕堅硬如鐵
把聲音隔在牆外

我想念著眾神的黃昏
為何被綁架的神明
不施展通天之術
只能徒乎奈何
我緬懷貓頭鷹的身影
神話哲學連袂走來
總會喚醒沉睡的林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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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9日 星期二


好時辰

這是我與春陽決定的
在生活的碎片中
看見熱風升起羽翼
自由穿越樹林間

那時空地若有集中營
必定要敞開透氣
沉重鐵鍊聲都應退散
把好時辰還給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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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7日 星期日


風雨人生

昨日夜裡,我的老朋友L打來電給,約我在住家附近的咖啡館碰面,說有事情與我商量。依照我們互動的方式來看,L在這時刻來電顯然是不尋常的,近來他的身體欠安,膝蓋關節受損嚴重,步伐的速度變得緩慢,沒辦法走得太遠,這次他主動約我在必須登上樓梯的二樓,想必真的有要事求援了。
放下電話以後,我怎麼想都覺得不妥當,便約他在該咖啡館門口等候,帶他去有電梯的咖啡館,我應該為他每況愈下的病況多作考量。之前,我直接到他的公司,在其兩坪左右的辦公室裡,天南地北聊談開來。表面上,我們聊談什麼都沒什麼禁忌,但最後我總要調整提問的方向,不致於成為毫無所得的對話。果然,我的直覺判斷沒錯。我們才剛落坐不到五分鐘,L旋即向我傾倒著人生中的塊壘,包括與妻子常因芝麻小事,弄到劍拔弩張的地步,從深夜到清晨來臨,都沒能舒心地躺下睡覺等等。
於我而言L具有雙種身份。首先,他是我的老友,也是我的小說中的主角。他告訴我,他這輩子充滿太多風風雨雨,希望我寫出來為他留點見證。他甚至誇張地說,這是另類的男人之間的遺言也不為過。而對於這臨危受命的托付,只要我能力所及的話,自然是義不容辭。我明顯地發現,L變得老態龍鍾了,兩個月前,他還自信地教我如何解決失眠,現下,他卻為失眠所苦,被失眠折磨得精神恍惚,對未來的日子感到沮喪。醫生告訴他,老人少睡幾個小時,並不影響健康,盡量放鬆心情。我接續這種說法,鼓勵精神頹唐的L,像回到壯年時期那樣,逍遙自在地過日子。睡不著的時候,就讀點閒書或寫作,不見得寫出什麼成果。在此之前,L出版過三冊著作,在這方面他是條件具足,應當可以克服的。
就我個人經驗認為,寫作和訴說具有懺悔性的告解的功能,若能寫盡深埋壓抑與和盤托出祕密,都能使人早日擺脫憂鬱的糾纏。我想,不僅蒼老的L有此苦惱,中年的我同樣不能例外,各自背著不同形態的苦惱,繼續生活下去。這幾年來我與煩惱打交道之後,發現了一個方法,與其去設想將來的事情,不如每日快樂的活著。我知道這道理很簡單,卻不容易貫徹實踐,但是除此之外,我似乎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20194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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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6日 星期六


相撲的歷史

比起觀賞相撲(摔跤)比賽,我更喜愛閱讀日本相撲的歷史。這種通史性的著述,可以讓我充分回顧這些力士在日本史中的變遷,他們發揮什麼樣的功能和作用,而為自己在共同體當中獲得社會地位的。或許,這是我對於紙本書的偏好,慣於將其中發生的事件,視為歷史載體的切片打量,以此自我滿足地展開另類的見聞。
有一段記述很有意思,可做為探尋江戶時代晚期面對開國論的精神和態度。1854(嘉永7)年,美國海軍提督培里率領所謂「黑船」再次出現在浦賀港的時候,掌管相撲業務的官員向幕府提議,派出當時位階大關的小柳常吉等大力士,向這幫洋人展現(炫耀)一下,日本國的偉力之士的本領。按照日本的說法,每個力士一次可搬運2-3個麻袋的白米,以此證明來者都是大力士。據說有個力士(白真弓肥太右衛門)更勇猛,他一次能扛起8麻袋白米,可謂震驚在場的觀眾。此外,他們同時進行相撲表演,有的力士跟美軍士兵打拳擊、摔跤並獲得勝利。也就是說,日本力士技壓群雄的英姿,讓遠來的美國士兵嘆為觀止。
對於相撲迷而言,上述這段日本相撲的英雄傳說,他們應當如數家珍般的熟悉。然而,這些英勇事蹟是來自日方的紀錄,美方的紀錄卻對此甚為冷淡。在他們認為,與美國帶來的蒸汽機等文明利器相比,日方所展示的是類似於獸力的野蠻的東西,它絕對落後於西方文明的優越性,豈能與之相提並論呢?我們不是經歷這段歷史的人,很難透過這些描述得到某種史實的證明。不過,從與外國勢力較量的歷史場域來看,西方現代性的高度炫耀與日本島國的力士的對決,卻不失為一場趣味橫生的歷史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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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4日 星期四

天光熹微

臨睡前
還剩下幾個困惑
也解決不了
不如翌日早起些
於天光熹微
能否想得通透

心想周末的天空
很適合散步者
四方浮雲會來襯托
我和山巒的日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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