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如何支付戰爭----日俄戰爭 

 

應當說，只有經歷過戰爭災難的世代，最能切身體會戰爭的殘酷本質。生活在那個時代的小說家或詩人，必然要直面這短期難以復原的災禍。幸好，他們握有清醒的文筆，可以用來記述和釋放沉重的痛苦，才不致於患上重度憂鬱症，終生無法自拔。反觀作為後世的讀者則是幸運的，因為他們透過小說家描述戰爭的具體細節而醒悟，進而接續地探索為何國家要開啟戰端（侵略他國），國家如何支付戰爭經費的？

 

以日俄戰爭為例，這場大規模戰爭總經費逾18億日圓，僅花費2億日圓的日清戰爭（甲午戰爭），根本無法與之相比，而且這也是世界最早以機關槍登上戰場的現代戰爭。甲午戰爭日本戰死者約1萬3千人，日俄戰爭戰死者8千人。從當時日本的國家經濟來看，財政已快見底打不起日俄戰爭，因此總參謀總長兒玉源太郎對政府表示，「發動戰爭者有責任視時機來終結戰爭」，因此日本政府迫於此一嚴峻形勢才勉為其難進行和談「樸茨茅斯條約」。眾所周知，戰勝國日本所得的「戰果」（賠償）如此之少，加之國內失業嚴重無法解決，引發了國民的熊熊怒火，最終導致警民衝突的「日比谷（公園）暴動事件」。

 

日俄戰爭的砲火與死亡之聲已經過了110餘年，照理說，那些餘聲早已消失了，但諷刺的是，2022年2月，俄羅斯總統普丁發動侵略戰爭入侵烏克蘭，遂行俄羅斯帝國的春秋大夢，無疑給歲月靜好相信和平共處有用的世代迎頭痛擊。我比較關注的是，獨裁者們突然揮來的無情鐵拳，是否能喚醒樂於跪安求活的順民？（2023年6月30日）

 歷史學家的書評 

 

一個尖銳的問題：歷史學家和作家的書評哪個較有影響力呢？我認為前者比後者占有優勢，因為他可以運用歷史社會學的專業，將指涉的對象和意義擴展得更遠，給讀者帶來知性視野和歷史性的趣味。務實地說，這種方法似乎比著重華麗的修辭走得長遠。

 

當然，並不是所有歷史學家都能把書評寫得精彩絕倫，但他們可發揮的面向的確很多，除非那個作家的學問和文筆勝過歷史學家，比他們深入歷史中的光明與黑暗，並取得足夠的題材和觀點，而這樣的作家就能讓歷史系教授歡快地豎起大拇指向他致敬。

 宮澤賢治眼中的故鄉風景 

 

宮澤賢治是一個可愛的兒童文學作家。他要公開自己在農校三年的手寫日記，特地寫了一篇簡短的序言，以表明其生活的記錄。在此，我摘譯兩則日記，以此跟他回想其筆下的北國風情。

 

「火車穿越黑暗不斷地往北駛去。盛岡的天空陰暗未明。黑暗的草叢和松林掠窗而過。北上山地的輪廓偶爾依稀可見。

啊，我們即將離開岩手縣了。

（此時）我的家人大概入睡了吧。祖母把自己的護身符借給了我。再見了！北上山地、北上川、岩手縣的夜風。」（1925年5月18日）

 

「現在，火車正沿著青森縣的海岸奔駛。海面上如擺上萬根細針似的閃閃發亮，尖突的島上樹木茂密。眼前，我看到白亮亮的大海就是太平洋。美國真的就在它的彼方。我的心情有點五味雜陳。

大海被岬角遮蔽隱沒了。還可以看見松樹林。接下來，就是淺虫（青森縣）了。壓著石頭的屋頂也映入眼簾。這景色令人多麼愉快。」

「青森市的面積與盛岡市差不多。火車站前有許多人在販售香蕉和蘋果。等候室很大，許多人在那裡洗臉和吃東西。一個身穿白服像售票員的人在賣蕎麥麵，看起來有點怪異。」（1925年5月19日）

 

我曾經到青森旅行，但沒登過北上山地，下次北國之旅，應該登高俯視山下的小鎮，順便揣摩一下宮澤賢治的心境，經過故鄉鄰縣的土地為何總讓人興奮不已？（2023年6月27日）

 竹久夢二與平民社 

 

在社會主義盛行的時代，幾乎所有熱血青年都主動成為社會主義者，用他們的豪情與理想以支援弱勢群眾，與其攜手合作進而改造社會，就此擺脫貧困與不公平的捆綁。竹久夢二（本名茂次郎）也不例外。

 

當時，平民社的重要成員很早即投入社會運動籌建自己的機關刊----《平民新聞》。從這個角度來說，以幸德秋水為首的《平民新聞》，所主張的社會主義理念，吸引許多青年同志來參與。夢二剛來東京，過著半工半讀的生活。他一面在早稻田實業學校上課，一面送牛奶和拉人力車。《平民新聞》屬於周刊，關閉後，又開辦報紙《直言》，之後變成《平民新聞》日報，夢二為這報紙繪製插畫。

 

不過，《大逆事件》（1910年）爆發之際，他被警察拘留審訊，於是藉此機會，離開了社會主義運動。或許因為負疚感作祟，有一天，他與荒畑寒村不而遇，竟然佯裝不認識這位舊日的同志，後來，荒畑寒村就拿夢二「轉向」一事嘲諷。其實，竹久夢二應該有話要說，整個日本不只他一個人「轉向」，沒什麼經濟能力的太宰治也是，他們曾經熱情地擁抱社會主義的砲台，但面對思想警察的無情鐵拳暫時避避風頭並非壞事。賢明的諸位讀者，您們怎麼看呢？（2023年6月25日）

 竹久夢二與臺灣之旅 

 

朋友L問我，近年來，台灣正掀起竹久夢二的熱潮，你怎麼不寫文章介紹？我說原因有二。其一、我手頭有若干竹久夢二的專書和數篇碩士論文，但尚未深入理解消化，現在不宜端出半熟半生的夢二像。其二，我對於追逐話題不感興趣，認為顧守自己的本業最重要。至於有人要扮演專家角色講得口沫橫飛，或偽裝成青鳥菁英進行掠奪性的詐財，時間一到，自有熟悉其底細的正義人士拿出鐵證揭發。 

話說回來，臺灣觀點的夢二像很重要，而且必須越多人撰文越好。為什麼？約莫去年，我在《澎湃新聞》讀到陳子善介紹竹久夢二的文章，這篇文章寫得很有技巧，高度體現中國式的愛國主義，他把竹久夢二來到台灣殖民地時期舉行畫展的事，語帶抒情地說成那是夢二最後一次踏上「中國臺灣」的土地。哈，我原以為自己眼花，又看了一遍。我的視力還好沒看錯。一個著名作家竟然不尊重歷史事實，硬要偷換概念摻沙子，實在不是正派的做法，可以說，我原先對他的好感當下碎了一地。

 

說來巧合，我與L聊談結束後，不久看到講談社六月新書《異国の夢二》，不由得心情快活起來。我趕緊通知師友三國大介，他說已經看到這則書訊了，準備購下寄來。或許，這就是愛書人的默契吧。從這本書的目錄來看，值得買來研讀一下，臺灣的出版社有必要將之翻譯出版，這應該比敲鑼打鼓似的宣傳活動，來得實際，而且意義深遠。最重要的是，我們可以用其中文繁體版來鞏固台灣的歷史話語權，何況我們還得與認知作戰和氾濫的偽新聞搏鬥呢。（2023年6月24日）

［本書の内容］

はじめに

第一章　外遊に至る道

　１　誕生から上京まで

　２　キリスト教と社会主義

　３　『夢二画集』の成功

　４　関東大震災

第二章　アメリカ合衆国の世界

　１　多様なハワイ

　２　地震と恐慌のサンフランシスコ

　３　別荘地帯ポイント・ロボス

　４　恐慌下のロスアンゼルス

　５　アメリカ滞在をめぐって

第三章　あこがれのヨーロッパ

　１　ヨーロッパ上陸

　２　芸術の都パリ

　３　織物と戦争のジュネーヴ

　４　ベルリンとヒトラー

第四章　最後の旅・台湾

　１　日本最初の植民地

　２　昇る武二と沈む夢二

　３　帰国、そして夢二の死

夢二の「異国」──まとめにかえて

 

文献一覧

エッセイ（廣田真智子）

解　題（高木博志・長志珠絵）

 就像挖出蓮藕的靈感

 

為發表的文章找尋合適的封面，是一件有趣而益智的事，甚至因此搜尋而迸出許多意外的驚喜。用我們嘉義農村的說法，原本只是下田抓泥鰍，一陣摸尋之後，竟然地摸著了蓮藕。對寫作者而言，沒抓到泥鰍卻得到蓮藕，不失為另一種收穫。說得也是，如果你有心寫作的話，題材永遠寫不完，暫時擱置抓泥鰍的隨想，用心描寫蓮藕的出處，都算是順應機緣吧。

 

下午，我到日本古本屋網站瀏覽了一下，該網店正推出「新選組160年---幕末、維新、開國」特集，展示相關的書籍。其中，有一本平川祐弘的力作----《和魂漢才の系譜----内と外からの明治日本》，僅只書名和封面就很有吸引力。不過，因於寫作需要和書緣我已有兩本《和魂漢才の系譜》。於是，我又隨意點進去，看看有否好書。果然，有兩本書令人印象深刻：日本文化評論家加藤周一的《過客問答》和俄國作家詩人尼古拉．米哈伊洛維奇．卡拉姆津的《俄羅斯人所見的十八世紀巴黎》。直白地說，我從這兩個書名中得到了微妙的靈感，將來可用它們來擴展寫作的面向和架構的調整。當然，這不能稱為天才所見，而是屬於自行研發的案例。（2023年6月23日）

 編輯與編書

 

中野重治以小說家和評論家盛名以前，寫過許多膾炙人口的詩作，當過普羅文藝雜誌的主編，還出版過詩集。所以，在他的文學活動中，自然會認識許多同道和作家，包括與其政治意形態相左的右派文化人士。但看得出來，在他與不同陣營者論戰的同時，對其革命同志的作品仍要大力推崇的。或者說，為以文戰鬥的同志編書出版，都洋溢著同志情誼的輝光。

 

我在查找資料的時候，意外地發現了小熊秀雄的詩集《流民詩集》（三一書房），而且該詩集由中野重治編輯的。坦白說，之前我略為知道小熊秀雄（1901-1940）這位作家，卻不知道他寫詩出版過詩集，甚至給予手塚治蟲、小松左京、筒井康隆、松本零士恂等名家很大的影響。這表明我對日本近現代文學史的閱讀量太少，否則應該知道這算小不小的作家經歷才對。在此，我想突顯的是，出版社的編輯受命為作家編書出書，多半基於營銷文化商品和工作需要，如果是作家為作家朋友編書，那麼他一定是最能理解作品的人，因為滯銷和赤字這些惱人的因素，都沒能瓦解他的熱情，因此，日本人喜歡用「最大的理解者」來形容他所敬重的朋友。這樣說來，還是有幾分道理的。（2023年6月21日）

 挖掘大眾史學的方法

 

上次，與廖為民餐敘的時候，他說大部分時間在家鄉西螺，為高壽97歲的表舅做口述歷史，今天傍晚見面，我再次向他確認具體的進度。他說，每次訪談2個小時，至今已進行了20餘次。為了保險起見，他錄音和筆記兩線進行。我打趣地說，他作為業餘的歷史記錄者已經合格了，因為若不是有什麼使命感，這種非政治名人的訪談錄，的確吃力不討好，也不能給自己帶來好處。

 

不過，我認為人過了六十歲，不必顧慮太多，不必在意別人的褒貶，在身體堪用的時候，盡快實現未竟的理想（寫作工程）。在我看來，他出版禁書研究和口述史以及耆老回憶錄，具有文化與出版的意義，並可促進台灣史的文本累積。按照年代順序來理解，他表舅當過小學教師歷經了日治時期和國民黨以及民進黨兩黨政黨輪替，這樣就有說不完的政治社會話題了。期盼下次與廖為民碰面時，他進行的寫作工程已超過我的預估，而且，把快思慢想快筆優雅的特點融合在一起了。（2023年6月18日）

 與時俱進與上網買書 

 

前些日子，文友惟喆來訊，他之前向紀伊國屋書店詢問，能否訂購澁谷知美《立身出世と下半身----男子学生の性的身体の管理の歴史》（洛北出版，2013）一書，對方回覆說，此書絕版無法訂購，所以向我求援並說會負擔全額書款和運費。不過我向他坦白，我不會上網購物買書，多年前，為了不麻煩師友三國大介和末岡實教授，我曾向日本亞馬遜二手書網站註冊會員，可能是我不諳電腦操作，最後還是註冊失敗。 

順便一提，儘管日本古本屋網站好書成群，但店家幾乎沒有寄書海外的服務。而這也是我不定期到日本古舊書店訪書的原因。近年來，承蒙三國大介的提攜與關照，他不定期為我寄來大批有益實用的書籍，為我省下不少金錢與時間，我只能以大量腦力勞動和歷史書寫給予回報。 

回到在日本亞馬遜二手書購書的問題。不久前，我看到書友以此方式購得心儀的好書，衷心為他們高興。前幾天，我上網查找《立身出世と下半身----男子学生の性的身体の管理の歴史》，果然現書可寄至台灣，以現在日圓匯率來算，書款和運費，大概1000元台幣，不妨下單定購。我認為，可以用少許金錢解決的事情，不需任何猶豫要立刻行動，用1000元就能實現愛書之夢，豈不是日常生活中的最大勝場？

 

當然，如果你想購買大套絕版全集備存研究的話，日本亞馬遜網路書店可能力之未逮，你就得前往日本古書店的探尋了，或者抵達日本國內後，上網定購所需的套書，指定日期送至你入住的旅館飯店。話說回來，對於不喜外出、有輕度社恐症的人，更需要學會上網買書。就此而言，這算是廣義的與時俱進吧，不陷入網路的虛擬情境與認知作戰，也不輕視網路購物帶來的便捷與實用性。最後，我要貼上一幀《普羅文學事件》的封面（系列叢書之一），表示我搜書能力仍在，看它的出版日期已經絕版，但仍可下單寄至台灣。（2023年6月18日）

 五十天散髮屋

 

以前，出於浪漫的想像，我覺得長髮男子比平頭哥來得好看，尤其那長髮飄逸總給人賦予詩人的印象，而後者不由分說就使人把它與學生和當兵聯想起來。矛盾的是，如果情況是不允許留長髮（如髮禁），那也無可奈何，但若這些禁制之繩鬆綁了（如已成為社會人士），你可以自由實現長髮的美學幻想了，卻發現實際留起長髮好處極少，首先是不易整理，而且頭皮脖頸容易長疹子。這樣一來，就得做出抉擇了：續留浪漫的長髮？乾脆推剪打薄呢？最後，我理智地選擇了後者。

 

新冠疫情以前，千葉大學老大哥黃醫師向我推薦，他常去雙連捷運站附近一家理容院理髮，店內都是老師傅經驗豐富收費平實，不妨去體驗一下。事實上，二十年來，我固定在二條通的小理髮店剪頭髮，現在，要我突然轉換理髮店，的確有點不習慣。不過，為了不辜負黃醫師的美意，後來我還是按址前往了，實際體驗理髮師傅不同的剪法。就這樣，風來雨去，兩年來我在那裡剪頭髮。有一次，那位固定為我剪髮的理髮師因腳傷請假缺班，店內另一位師傅接手為我剪髮，她剪髮的功夫又快又好。

在那以後，我的頭髮長了蓬亂得很，心想必須剪之而後快。今天下午，大雨忽下忽歇，徒步或乘坐捷運至雙連都感到麻煩。於是，我又想，何必捨近求遠？二條通與我的住所近在咫尺就直接去吧。一直以來，那位固定為我剪髮的師傅大姐應該還沒退休？果真，那位師傅大師還在。我主動向她打招呼，她很甚為驚訝，打趣地說，我十幾年沒來理髮店了。我一本正經地說，不是十幾年，只有兩年多（疫情初期我至該店2次）。有一次，我到店裡剪髮，不見師傅大姊，老闆只說她不在，我不好意追問。經由師傅大姊說明，那次沒來上班，是去醫院動手術了。原來如此。大姊理髮的速度很快，又推又剪大約10分鐘左右，就把我的亂髮敉平了。

 

臨走之前，我們得出了有益的共識。身體健康比什麼都重要（她說耳朵功能退化得厲害……）。接著，我按捺不住社工員的性格強烈建議，不管理髮店生意好壞（疫情關係門可羅雀），她都應該來店裡活動筋骨，不可與社會脫節，這樣至少可延緩老化，也不容易患上失智症。我說，我沒本事留住浪漫的長髮，大概50天左右，就得來剪髮一次，到時候我可一舉兩得。其一，快樂剪髮與聊天；其二，關注她自修日本語的進度，適時給予文法句型的解說。說到這裡，我驀然想起了式亭三馬的《浮世理髮館》，哪天得重讀一遍周作人的中譯本了。（2023年6月16日）

 語言史門外漢小記 

 

下午，天空布滿陰暗，又有急雨撲來的態勢，適合到山外圖書社快去快回。這次取回了8本書，一半是訂購的，一半是剛到的新書。其中，我對於「法」米歇爾．佩雷《法語的歷史》（商務印書館，2023年1月）一書，尤感興趣。按理說，我不懂半丁點法語，從未正式學習過，又與我的寫作毫無關聯，購買此這本書有何用途？

 

我要說，有，用途很大。我看不懂原文，但我想至少讀完中譯本，對法語的歷史和變遷就有基本認識，說不定將來可與日本語的近代史做一比較，進而深入日治時期臺灣日本語教育的側面。當然，我這樣說純粹出於個人興趣，不是學術性語言學的比較，我也沒有撰寫論文的能力。不過，對樂於閱讀語言史的門外漢而言，這樣已經圓滿俱足了。（2023年6月15日）

 讀書以理解「被欺凌和被污辱的人」 

 

我時常在想，那些作惡多端的人，巧言令色的偽善者，善用權勢欺凌弱者的人，其出生就自帶強大的惡魔基因，否則他們不可能在有生之年繼續以作惡為樂事。我知道我這種說法必然引來熱浪般的異議，他的信徒會認為我惡意污衊他們偉大的師尊，同情者會立刻升起道德的盾牌為之辯護，說這是嫉妒者的陰謀，是大師盛名之累等等。其實，我還想補充說，如果後天條件容許的話，為惡之人必然要加大作惡的力道和範圍，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製造出人間的悲劇來。當然，我們在批判個人之惡的源頭之際，或許還要花點時間關注國家暴力機器對人進行系統性迫害的機制----勞改營或全境監獄的形成。

 

撇開厭煩的惡人基因論，我在政治地理學方面是個極端的讀者。我尤其對嚴寒之地----西伯利亞的相關著述很感興趣，目前我手頭有20餘冊與西伯利亞相關的日文書（多半為三國大介贈予），這些書籍記錄了日本人被扣留在西伯利亞勞改和赤色洗腦的悲慘史實，每次讀來心情有點沉重悲慟，所以閱讀速度很慢。近年來，中國出版界展現出版人的遠見和膽識陸續出版了關於西伯利亞的研究專著，而且每部篇幅厚重多料，如「瑞士」埃里克．厄利《極北之地：西伯利亞史詩》（譯林出版，2023）920頁，值得讀者放慢生活的步調潛心閱讀。

 絕版書政治社會學 

 

對藏書家而言，能夠入手心儀已久的絕版書，一定是高興不已的，誇張地說，為延續白天的快樂之情，入睡後說什麼都要把它帶進夢中的搖籃裡，以保持絕版書現世的溫度。但對新聞媒介研究者來說，絕版書的身分與地位似乎剛好相反，你就不得不放下個人的喜怒哀樂，用歷史理性轉向公共領域來完成由個人向公眾視野的過渡。 

近藤健兒《絕版文庫万華鏡》（青弓社，2022年）一書（師友三國大介提供），以編年史的體例介紹日本戰前戰後至現今絕版的文庫本（口袋書），此書共分為三章，其中述及的絕版書多半為各國語種的日譯本，本國作家的作品僅占少數。從這角度來看，我們亦可將它視為「日譯本絕版書簡史」，通讀完畢的智識，雖然比不比專家，至少能夠掌握住簡史的概貌，也算是先讀為贏的策略。

 

其實，我還有另一個企圖有待完成。近藤健兒在書中提及了各個絕版書的旨趣與歷史背景，並談及變成絕版書的因果關係，也對各種不明因素的追問。基於這種書寫方法的啟發和刺激，我期待臺灣作家（正如前述，廖為民致力於臺灣黨外雜誌查禁的挖掘與整理）有這樣別具一格的自製書籍，也就是，在禁書史的角度探析絕版書之外，能夠從政治社會學的視點來綜述禁書年代中的絕版書。這樣一來，我們就有兩個勝利：閱讀臺灣絕版書的簡史，如同獲得一種獨特的回顧，我們用它回顧前行者在臺灣的政治史和社會史留下的足跡。（2023年6月11日）

 複印本與轉型期

 

每次在自家書架裡看到簡體書複印本，我突然有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它們反映著我當時處於何種閱讀狀態，還包括我當時的經濟狀況。一個簡單的道理是，如果買得到現書，誰又想製作複印本？就是因於各種條件限制，才催生出複印書冊的做法。 

不過，自從我在台北市輕易購得中文簡體書（多虧明目書社、山外圖書社長期足量供應），除了準備文化大學筆譯班課程需要複印講義之外，我就不再製作複印本了。那種必須用力壓平書面固定住，然後按下複印鍵，看著玻璃面下的藍光緩緩掃瞄橫移的視覺經驗，反而給我奇異而新鮮的觸動。

 

認真回想起來，我熱衷製作複印本的時期，正表示我的思想層次還未完成轉型，其實我應該放下複印與簡單轉述，用獨立思考和自信來行動，那才是真實意義上的過渡。但話說回來，行立坐臥和個人精神史一樣，它總有個起點出發，最後才會與轉折點連接起來，朝新的思想變化繼續發展。（2023年6月10日）

 手塚治蟲自傳

 

 

這個星期以來，我又恢復閱讀傳記的熱情，在孔網上找到5部西方戰史傳記中譯本（2018年出版），即刻委請明目書社店主代購，快速解決了我的渴書症頭。

今日，我忙了大半天，幾乎沒有寫作的心情，但想了想，不能這樣浪費時日，於是又整理書堆，以求寫作的靈感。一番東搬西挪之後，果真有收穫了。我找出了手塚治蟲的自傳《我是漫畫家》，當下覺得這位漫畫巨匠的戰爭體驗很值得關注與討論。

 

手塚治蟲就讀中學那一年，正值美日戰爭爆發，在全體總動員的體制下，他曾被動員至軍需軍義務勞動，並經歷過大阪遭遇空襲的恐懼，因此，他是從戰火中活下來的親歷者。正因為這個特殊經歷，在他往後的多數作品中，很自然要「表現」戰爭這一殘酷的主題，而這種看出危機所在的以漫畫方式所做的「表現」，其實亦可視為其反對戰爭的手段，因為普通讀者更容易接受這種藝術形式的宣傳。在這方面，聰明的漫畫家的確勝過那些夾槍帶棍的檄文。（2023年6月9日）

 歲月 / 邱振瑞

 

這是我的主觀感受

所以

歲月的形狀依我而定

 

有時它是爬壁虎

在懷舊的破牆上註記

努力攀緣愛情

 

有時它是一陣風

走過昔日的沙灘地

只收錄不告知去向

 

有時它是意象圖

在褪色的木船上描述

當年我有過追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