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天散髮屋

 

以前，出於浪漫的想像，我覺得長髮男子比平頭哥來得好看，尤其那長髮飄逸總給人賦予詩人的印象，而後者不由分說就使人把它與學生和當兵聯想起來。矛盾的是，如果情況是不允許留長髮（如髮禁），那也無可奈何，但若這些禁制之繩鬆綁了（如已成為社會人士），你可以自由實現長髮的美學幻想了，卻發現實際留起長髮好處極少，首先是不易整理，而且頭皮脖頸容易長疹子。這樣一來，就得做出抉擇了：續留浪漫的長髮？乾脆推剪打薄呢？最後，我理智地選擇了後者。

 

新冠疫情以前，千葉大學老大哥黃醫師向我推薦，他常去雙連捷運站附近一家理容院理髮，店內都是老師傅經驗豐富收費平實，不妨去體驗一下。事實上，二十年來，我固定在二條通的小理髮店剪頭髮，現在，要我突然轉換理髮店，的確有點不習慣。不過，為了不辜負黃醫師的美意，後來我還是按址前往了，實際體驗理髮師傅不同的剪法。就這樣，風來雨去，兩年來我在那裡剪頭髮。有一次，那位固定為我剪髮的理髮師因腳傷請假缺班，店內另一位師傅接手為我剪髮，她剪髮的功夫又快又好。

在那以後，我的頭髮長了蓬亂得很，心想必須剪之而後快。今天下午，大雨忽下忽歇，徒步或乘坐捷運至雙連都感到麻煩。於是，我又想，何必捨近求遠？二條通與我的住所近在咫尺就直接去吧。一直以來，那位固定為我剪髮的師傅大姐應該還沒退休？果真，那位師傅大師還在。我主動向她打招呼，她很甚為驚訝，打趣地說，我十幾年沒來理髮店了。我一本正經地說，不是十幾年，只有兩年多（疫情初期我至該店2次）。有一次，我到店裡剪髮，不見師傅大姊，老闆只說她不在，我不好意追問。經由師傅大姊說明，那次沒來上班，是去醫院動手術了。原來如此。大姊理髮的速度很快，又推又剪大約10分鐘左右，就把我的亂髮敉平了。

 

臨走之前，我們得出了有益的共識。身體健康比什麼都重要（她說耳朵功能退化得厲害……）。接著，我按捺不住社工員的性格強烈建議，不管理髮店生意好壞（疫情關係門可羅雀），她都應該來店裡活動筋骨，不可與社會脫節，這樣至少可延緩老化，也不容易患上失智症。我說，我沒本事留住浪漫的長髮，大概50天左右，就得來剪髮一次，到時候我可一舉兩得。其一，快樂剪髮與聊天；其二，關注她自修日本語的進度，適時給予文法句型的解說。說到這裡，我驀然想起了式亭三馬的《浮世理髮館》，哪天得重讀一遍周作人的中譯本了。（2023年6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