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31日 星期五

 短篇小說〈遲到的春雨〉10-2

 


可以說,「柏拉圖咖啡館」沖泡咖啡的動作快極了。他們二人聊談還沒進入尾聲之際,那個叫愛麗絲的小姐端著黑色托盤走了過來。他們私密的談話不得不就此打住了。

「先生,這是你們的熱咖啡,」她依序從托盤將咖啡放在狄卡斯的面前,然後才是艾略特的,接著說,「這是你的糖包和奶精,不夠的話,跟我說一聲,馬上給你補上。」

當下,艾略特露出困惑的表情,他的抬頭紋彷彿加深了一寸。他想,剛才,他們在櫃檯已經向老闆表明不需這些東西了,為什麼又送來了?難道老闆不理會他們的叮嚀,還故意加重糖份要折磨他那敏感易傷的胃腸?又或者說,在這曖昧的時刻,遞上糖包和奶精代表著某種隱晦的警告嗎?

「小姐,我們不是說不要……」艾略特剛說到這裡,狄卡斯立刻將予打斷了,接腔說道,「沒事。小姐,你忙其他的事去,我們若需要糖包和奶精,再麻煩你。謝謝!」

看得出來,愛麗絲的神情很平淡,彷彿認為眼前的事情不曾發生似的,採取出公式公辦的態度,把空的托盤拿在手上,還好玩似地拋轉了兩圈,才朝向咖啡館內走去。這時候,從臨走道的玻璃窗的反光中,她的嘴角掠過了狡黠的淺笑,不過,狄卡斯和艾略特坐在那個位置和角度是看不到的。

「狄卡斯,你為什麼不讓我把話說完呢?」艾略特難掩抱怨說道。

「別生氣。我當然知道,」狄卡斯語帶安撫地說,「老闆送來糖包和奶精的用意。」

「什麼用意?剛才,我們不是明確表明了嗎?而且,老闆也知道我的胃腸不好,糖份甜食碰不得呀。」

「好啦,艾略特,看事情有很多角度,有時候可以善解,有時候只是固定的客套話,不必當真。」

「那你說說看。」艾略特說。

「我舉兩個例子,你聽聽看,有沒有道理。」狄卡斯拿起他的美式咖啡,不加糖包也不加奶精,輕輕地啜了一下。他這個動作像是在滋潤喉嚨,以利於接下來的敘事。「我先從時間順序說起喔。1980年代中期,我經常回到故鄉嘉義市,朋友江詩丹知道我要小住一陣子,某日晚上,便邀請我到文化路用餐。」

「你這位朋友蠻有情義的嘛。」艾略特主動搭話,表示他正一寸一寸地放下「糖份」的心結了。

「是啊,江詩丹做人海派,平時熱衷於交際應酬。他青年時期寫過現代詩,在各詩刊發表現代派風格的作品,不僅如此,他還得過幾個蚊子報的文學獎,論寫作新詩比我厲害得多。」

「在那個年代,文化路有什麼特別的餐廳嗎?」艾略特不是嘉義人,又不曾到過天長地久和彌陀寺遊歷過,對嘉義的地形環境就和陌生人一樣。

「說來有趣。」說到這裡,感性的狄卡斯似乎被自己的敘事所觸動的樣子,他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一會兒才醒悟了過來。「那時候正流行在西餐廳用餐、談事情、泡女友,文學青年以咖啡代替伏特加開發靈感。」

「這麼說來,那真是個美好的年代。」艾略特加強語氣說道。

「是的。我的確認為,我們擁有過那樣的美好的年代。不過,當我在歌頌西餐廳這個空間的同時,我不免要指出它的不足之處。」

「有什麼不足之處?」

「那天晚上,我與江詩丹來到『夢幻西餐廳』,服務生立刻走來招呼,問我們點什麼餐。我想,來到西餐廳用餐當然要點牛排了。而江詩丹平時就愛吃牛肉,正符合了他的口。不過,問題來了。」

「進了西餐廳,還能有什麼問題嗎?」

「有,有,說來你難以置信呢。」狄卡斯有點洩氣地說,「服務生問我們的牛排要幾分熟時,我直說五分熟給自己新的挑戰,而江詩丹就更絕了,他竟然說要三分熟呀。三分熟的牛排是什麼樣子?我光是想像帶著血絲的紅肉,就不自覺地毛骨悚然了,哪敢拿起刀叉往肉塊切割呢?」

「後來呢?」

「我心想,江詩丹既然這樣說了,表示他不在意餐盤上的紅肉是否滲血猶存?說不定,他還覺得這是在大快朵頤呢。」

「在那之後,端上桌的牛排讓你們滿意嗎?」艾略特按捺不住地追問。

「哎,」狄卡斯不禁嘆了一口氣,延續了五秒鐘左右,「剛開始,我以為可能是館內燈光昏暗的緣故,看不出牛排的烹調熟度,後來我們切了吃下一塊,才知道無論是江詩丹的三分熟或我的五分熟,其實都是全熟了。你說,這與期待相反的牛排餐不令人氣餒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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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個班雅明

 

上午,整理贈書已達300餘本,往後幾日需再騰出200本,以實現初期贈書500本的約定。我許久未如此搬運重物了,腰部負擔過重有些痠疼,趕緊做點簡易瑜伽,腰痠終於獲得了緩解。

 


話說回來,儘管大量搬書導致不運動的人腰痠背痛,不過,這勞其筋骨的動作,也帶來了好處。例如,最近,衛城出版了繁體中文版《班雅明傳》,使我想起自己數年前曾買過多本《班雅明傳》,遺憾的是,由於我閱讀順序的需求,它們一直被我分散在各書堆中沒有做集中閱讀。

 

現在,重逢的機會來了。經由我這次搬動整理它們齊全地露臉了。所以,這對我而言就是意外的好事。於是,我將這五個班雅明傳(6本)放在同一個書架上,哪天精神和體力準備妥當了,就可以展開中文譯本的全面細讀了。(20245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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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5月30日 星期四

 短篇小說〈遲到的春雨〉10-1

 


看來這次老天是不作美了,原本晴空鳥飛的好天氣,不到三個小時的光景,竟然就轉為濛濛細雨了。不過,這種壞天氣對於「柏拉圖咖啡館」並無影響,或者說就算受到影響,其層面之小可以忽略不計。 

他們館內的空間不大,只有六坪左右,擺了三張小圓桌,可提供6個人,讓他們在這裡消磨時間。值得一提的是,為了擴充店面的輝煌,他們在大廈轉角的騎樓底下,依序擺著10張小圓桌,乍看去,它仍然很壯觀氣派。臨近道路旁的位置,都用伸縮式塑膠遮陽棚頂著,而且不怕管區警察來取締。而有了這妥善的設施,即使迎來了陰暗的下雨天,對年輕的老闆克萊斯勒來說,他一點也不擔心。

 

這時候,對街出現了兩個中年男子。他們手上拿著雨傘但沒有撐開,一前一後朝「柏拉圖咖啡館」走了進來。那個高個子的走在前面,身材較矮的跟在後面,二人的步伐不像外國觀光客那樣匆忙急促,但也不像專程來喝咖啡就是了。

「老闆,你們家有什麼咖啡?」高個子問。

「我們家的咖啡和價格全寫在壓克力板上了,你看看,」克萊斯勒出於特殊的職業判斷,他們直覺到眼前這兩個男子來者不善,於是漫不經心地說,「你們要什麼咖啡?熱的或冷的?」

高個子先是怔了一下,接著說,「……給我來一杯熱的美式咖啡,」語畢,他回頭看向另一名同伴,「艾略特,你想喝什麼?熱拿鐵?或者跟我一樣,美式咖啡?」

「狄卡斯,我跟你一樣,熱的美式咖啡,不過,我不要糖包或奶精什麼的……」

狄卡斯不由得笑了笑,艾略特的腸胃向來不好,三不五時就胃食道逆流,什麼奇特的藥物都試了,始終不見效果。這一次,若不是他主動提出,要來「柏拉圖咖啡館」探訪,將來把這故事寫成小說的話,他是絕對不會來的。用他的語言來說,他從來不做毫無意義的行動,更不會毫無目的地以身試險,更何況,它沒有捨身求法那種神聖性。接著,狄卡斯尋思著,或許艾略特正是基於這個考量,點了美式咖啡不加糖。這的確是明智之舉。

「嗯,你們隨便找個位置坐吧,」克萊斯勒隨即向他身旁的年輕女性吩咐道,「愛麗絲,咖啡泡好了,就給他們送去。」

咖啡館老闆交代完畢以後,低下頭沉浸在他的手機遊戲裡了。

與之相反,艾略特的反應大不同相,他剛剛落坐就對狄卡斯說,我們的計畫曝光了嗎?說話的同時,他臉上還泛著淡淡的憂懼。

「咦?什麼計畫被看穿了?」

性格謹小慎微的艾略特擔心接下來他們的談話,可能遭到鄰桌的客人聽見,便把身子湊向狄卡斯,像蘇聯時期的耳語者們那樣,幾乎貼在狄卡斯的耳畔說,「……這年輕老闆是個狠角色,他剛才對你的態度不佳,是不是意味著他已經識破我們來這裡的目的了?」

狄卡斯收回了剛才的微笑,知道艾略特的深層擔憂,為了不辜負艾略特此行的期待,他以冷靜自若的態度說:

「對,克萊斯勒對我們是有那麼一點不友善的氣氛……,而且我們又不是他們的常客,我自己只來了二次,第一次與萬事通詩人伊萬里斯基來的。」

「該怎麼才好?」

「別擔心啦,既來之則安之。」狄卡斯沉吟了一下,「我自有辦法,到時候,一件一件為你詳細解說,否則你何以把它寫成小說呢?」

「多謝了,狄卡斯!」

「不過,你可別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喔。」

「什麼約定?」

「這麼快就忘記了,你的記性未免太差了吧。」狄卡斯語帶調侃道。

「……不好意思,我真的想不起來了。快說吧,我的好兄弟。」

「好吧。我再說一遍,」狄卡斯清了清喉嚨,壓低聲音說,「你之前答應我,將這次探訪調查寫成一部小說,如果在大報副刊上發表出來,你要分一半的稿費給我。」

頓時,艾略特醒悟了過來似的,旋即感性地說道:

「我想起來了。沒錯,我的確向你承諾過。不過,你放心啦,我說話算話呢,待會兒,就有勞你為我護航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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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5月29日 星期三

 古舊書展何以重要

 

毋需贅言,每個人參加古舊書展的目的迥然各異,不必追問具體原因,在我看來,那純粹是可以理解為吸引個人所需的盛會。我不知道其他參與者是何想法,我認為作家和小說家參加古舊書展非常重要。首先,當你置身在書海之中,感受著不同年代的舊書的氣質靈動,等於接受一股神奇的力量。其次,我相信每個作家來到書展現場僅從古舊書展的書名中就能得到寫作的啟發與靈感。

 


或許,基於同為愛書人的電波頻道,今天下午,我就收到了小說《台湾および落語の》的作者----作家真木由紹捎來的訊息,他與我分享親臨展場的感動。他這樣寫道:「今天,我來到了埼玉縣所澤市的古舊書展。它雖然沒有神保町古舊書展那麼有名,但該書展已經舉辦過 100 多屆,所展示的圖書數量非常壯觀!」讀到這裡,我不由得心生羨慕,巴不得自己也能參與盛會,一定能夠從遼闊的書海當中得到嶄新的寫作靈感。 

熟悉日本古舊書展圖書的行家都知道,即便你不去著名的神保町舊書街訪書,而是來到東京都內的小型舊書店(我上次去下北澤的古舊書店訪書就有重大收穫),或者來到如所澤市那種陣容龐大的書展,只要你體力夠好肩膀能扛雙手能提重物,絕對可以在這盛會中覓得至少10年份以上的思想養料及寫作靈感,因為,它一開始就與神保町古舊書展的規模與知識氣質不同,當然更無關於知名度的高低。 

我想了想,我巡訪日本的古舊書店三十餘年,卻從未體驗過所澤市的古舊書展的壯觀氣象。必須說,目前我因各種原因無法成行,心裡有些小小的遺憾,而為了填補這個人的遺憾,我只好拿出多年前在東京高圓寺的古書會館購得的幾本舊書小說,權充自己也舉辦一次微型的「舊書展」。(2024529日)

 

延伸閱讀:

《評伝北原白秋》藪田義雄(玉川大學出版部,1974

《不帰----金芝河作品集》 李恢成 譯(中央公論社,1975

《客地》黃皙暎(岩波書店,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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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5月28日 星期二

 在時代的流變中鑄就不杇

 


昨天(27日),我看見NHK一則新聞報導頗感驚訝:目前,在東京都內活字販賣店(鑄字行)大概有30間左右,近年來,因印刷物需求銳減經營漸趨困難,其中一家位於台東區的鑄字行決定五月31日結束營業,正式宣告這間具有70年歷史的鑄字行就此拉下帷幕。目前,該店內有1600組木製鉛字組盒(注:一個組盒內裝2000個至3000個鉛字),有興趣的人可前往選購。最後,NHK記者訪問老闆大塚利明關閉這間鑄字行是否感到不捨?老闆開朗說道,首先,他很感謝70年來顧客的支持,關閉這鑄字行雖然不捨,但這是時代變遷所趨,只能接受了。

 


看完大塚利明順應時代變化而結束鑄字行的報導,我想起了自己也有一盒鉛字(盒內裝有三個鉛字我的姓名),那是行人出版社總編輯周易正所贈,我很感謝他位足文字世界中的匠人心意。現在,我對外已不使用名片,不過,經經由來自東京的外部刺激,下一次,我打算用這三個鉛字試作簡易的手工名片。(20245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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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5月24日 星期五

 我的印度史入門

 


今天,我全力備課、修改學生翻譯習作,其後又整理書冊,找出幾部印度史的中文譯本。說來奇妙,我看到它們頗有感觸,除了《高級印度史》上下冊,是數年前我委請明目黃社長從孔夫子舊書網上購得,其他的厚書皆是1995年代我在明目書社台北店購得。現在,翻閱這些舊書的時候,就像回到當年眾書友的搶書盛況。我想了想,決定給它們拍攝合照以資記念。(2024524日)

2024年5月23日 星期四

 靈感的微風 

今天晚上,茶行裡有兩件值得記述的大事。 

其一、晚間八點許,H滿頭大汗地走了進來,還沒安坐下來,就對我說高雄大學不接受他的就讀申請,話語中充滿無力與沮喪。其後,我仔細分析他面臨的現實問題,建議他若想長期在台灣生活,得先處理居留簽證的問題,不可非法居留,儘管目前台灣與日本的政治關係良好,老人來到異國他鄉遊歷,終究需要應有的尊嚴。看來他似乎接受我的建言了。臨走前,他恢復元氣地對我說,明天台灣朋友帶他去廟裡拜拜,說不定神明會助他一臂之力。但願如此。我想,老人需要被關懷,也需要被祝福。

 


其二,就在我和H交談之中,兩位翻譯界的朋友悄然來訪了。她們沒打斷我們的談話,直到我會意過來時才上前招呼。再過幾年,我這兩位朋友就要退休了。一如往常,我鼓勵她們轉向出版業做編譯或編著,並強調自家出版品能否成為暢銷書由上天決定,任何人都無法改變它。不過,我們憑藉自身精準眼光和實力可以製作長銷書。而出版同業難以仿冒的長銷書,就是對自身最大的保障。換句話說,當你勇敢置身在出版業的場域中,才有機會看見希望的光束,連被時間隱沒的小徑都會被你發現。我認為所有靈感的微風很有個性,它們只向勇於挑戰的人吹拂。(20245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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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5月22日 星期三

 為書籍拍攝畢業照 

約莫一個鐘頭以前,我送走了52本舊書,稍作休息後,隨手整理起來,明日中午,預計再送出50本,這樣六月初前往宜蘭的時候,至少才能達成贈書500本的目標。剛才,我找到三本有紀念價值的舊書,它們是我1989年在高円寺的舊書店購買的。我簡列如下:

 


1.《英米文学史講座 第三卷 ルネサンス》(研究社,1968)於198919日購買 1000

2.《フランスルネサンスの人々》渡辺一夫 (白水社,1979)於1989114日購買 1000

3.《寛容について》渡辺一夫 (筑摩叢書,1984)於1989114日購買 800

 


換句話說,購買這三部舊書正好反映出我當初的讀書狀態。那時候,我對於拉伯雷和法國文藝復興很感興趣,而東大法文學系教授渡辺一夫為這領域的專家,自然就買來入門通讀,並非因於大江健三郎是渡辺一夫的得意門生,也不是為了三島由紀夫與渡辺一夫之間的嫌隙:渡辺一夫原本答應為三島由紀夫的小說作序,後來不知何故爽約了。總而言之,在我即將送走這三部書之前,我決定為它們拍攝畢業照,以紀念我們在那段期間對文藝復興的關注,儘管書中出現龐雜難懂的外來語,我就是這樣似懂非懂地展開閱讀之旅的。(20245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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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舟與編書法則 

據我的觀察,一個有強烈企圖心又有組稿和撰稿能力的編輯,在離開出版社以後,他們多半會嚐試編纂或編譯工作,以此克服眼高手低的困境。與此同時,如果真能實現意到筆到如意所至的話,那麼這位編書高手其實力已不遜於普通的作家了。

 


毋需贅言,這種說法只是普通常識,不過,我知道好鬥和投機者仍要提出反駁的。文友K說,多年以前,一個同行得知他正在寫作即將出版,突然捎信問他,可否把其大綱或章節傳給他參考參考。哈哈!K說,天底下哪有這麼無恥的偷法?一個作家絞盡腦汁才構成寫書的全貌,怎可能輕易地拱送同行得利,這豈不是給小偷遞刀子?我打趣地說,對方以前在背地裡偷走你的影子,現在只偷影子似乎不夠用了,所以單刀直接殺進你的陣地了。

 

然而,在我看來,就算K寬宏大度給對方全書大綱,對方頂多只能徒具形式似地模仿幾招,最終還是因沒實力寫不出來。由此而言,一個作家或編書者仍需設置防盜機制,而要防止影子小偷近身,要阻斷仿冒品的騷擾,最佳方法即強化作品本身的獨特性了,這如植入防偽標籤(晶片)一樣。簡單講,小偷只做低成本高獲利的勾當,若要投入高成本又未必成功獲利的話,他們寧願滑手機研究下個詐騙的手法,都要節省隨著年齡逐漸弱化的人力成本。(2024522日)

延伸閱讀: 

《現代思想 現代思想の109人》(青土社,1978 

《年表で読む二十世紀思想史》矢代梓(講談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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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5月21日 星期二

 老牛與賽馬

 

今天,我都在整理贈出的圖書,所以暫停閱讀活動。這一次,算是徹底放空腦子了,有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或許這樣做可改善睡眠品質。在整理舊書過程中,我意外地找出了三冊戰爭文學的小說文本,這讓我頗有成就感(有機會揭開戰爭文學的序幕),因為接下來我就要稍為轉換跑道開始撰寫短篇小說了。

 


就此而言,小說之神對我真是寵愛有加。傍晚時分,我將今年和明年的出書計畫寄給了L總編輯,以此敦促我這頭老牛能否變成奔馳的賽馬。(20245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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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5月20日 星期一

 八十歲開始的人生劇場 

今日,外出忙碌了半天。午後,稍作休息,開始著手整理舊書。經過兩個小時,我按照自己用書先後選出了70本。在挑選贈書的過程中,我有意外的發現,有些好書竟然被遺忘了。例如,索忍尼辛的《古拉格群島》三卷本。當初,我購進的時候,索忍尼辛的小說中譯本擠滿書架,因為騰不出空間,只好把它們推向書架最深處。嚴格說來,這是我的疏忽,所以我找到它們,立刻調整書架的位置把這套小說移至最前面。這樣一來,我可以清楚看到它們的書背,而看到書背就會想取出來閱讀。

 


晚間八點許,我吃完晚餐坐在泡茶桌前準備讀書。但是,我剛剛坐下,一位老先生走了進來,並用日本語向我打了招呼。由於我沒戴上老花眼鏡,瞇著眼睛循著話聲看去,直到他走至距離我兩公尺左右我才認出他了。原來是前駐台北○○建設總經理H。我記得疫情剛剛解封的時候,他就特地前來茶行與我們敘敘舊。當然,他派駐台北五年期間有許多朋友和舊部屬,與我們茶敘之後,就會展開其訪友和環島小小旅行。

 

與上次相比,這次他有明顯的老態(他畢竟八十歲了)腰骨似乎不佳,所以,他主動來到後面的茶桌,自行拉開有坐墊的明式座椅坐了下來。不過,他坐在這個位置,的確很適合聊談我們的近況。說來奇妙,我向他提起對日本僧侶的經濟生活(依靠什麼維持生計)很感興趣,他立刻有所感嘆說,其現年72歲的前女友,現在是曹洞宗派某個末寺的住持。

「女住持?」我大感驚訝。

「嗯,是一間貧窮的分寺。」

「你為何沒與她結婚?」

「我想過與她結為連理,但她主持寺院的父親開出條件,要我入贅將來打理他的寺院。不過,我堅決反對了,理工出身的我就想當工程師。」

「日本的寺院不是私有財產嗎?如果女友家的寺院沒人接管會怎樣?」

「到時候,總本山就會把它收回去,或者派駐僧侣來接管。簡單講,該寺住持找不到繼承者,他們家的寺院經營權就結束了。」

「後來呢(それから)?」

「雖然她是家裡的長女,後來她不但沒接下寺院,而是跟男友私奔了。」

「她的男友做什麼行業?」

這時候,H露出了詭異的微笑,說她的男友(後來的丈夫)是個無名「作家」,還跑到海外創辦小型報紙,但海外日本人不怎麼捧場訂閱,沒多久,就倒閉了。」

「後來呢(それから)?」我又問。

「他們夫妻回到老家。她父親死後,一度由妹妹接掌寺院,但父親遺言交代務必由她繼承,所以她就成了這間寺院的住持。」

「那麼該寺依靠什麼維持生計?」

「你問到重點了。她的主要收入,就是為檀家操辦法事,偶爾也做墓碑生意,只是做得不怎麼起色。」

「她沒有子女嗎?」

「有,一對子女。可是,她的丈夫完全沒有收入。」

「她可以向子女尋求資助。」

「哈哈,她的子女沒向她伸手要錢就阿彌陀佛了。」

「真的?那麼她怎麼看待作家丈夫?」

「她竟然讚美其丈夫是素晴らしい男(奇男子)。這一點,我絕不苟同的。坦白說,我很同情她的處境。」

「持平而論,我認為女住持深愛自己的丈夫,不嫌棄他沒有任何財產,他畢生鍾愛寫作之路,應該算是人間美談。」

「你認為這是美談?」

「是的。」

「好吧。既然你想研究日本僧侶的經濟生活,下次,我邀請她來台北走走,順便接受你的採訪如何?」

「哎呀,真能成行的話就太好了。畢竟,親自訪問現任的女住持,絕對比我閱讀許多書面資料來得有現實感。」

最後,H說明天要去南下高雄找房子了,如果情況順利,他想短期留在高雄大學讀書。我衷心祝福他,就在他迎來八十歲這個大關,與此同時,也在為自己開啟新的人生劇場。(20245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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