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寺山修司談自傳寫作
有一天,我與老文青朋友P氏聊天,談著談著,P氏猛然調轉了話題,問我為何某些日本作家總能寫出淒慘絕烈的作品來?對此提問,我並沒有立刻回答,稍為猶豫了一下,我尋思著應該提出什麼樣的版本?我真心所想的版本?順應民意的公式版本?
P氏直言道,這次我想聽聽真實的版本呢。
「真的?你不要後悔?」
「後悔?我為什麼後悔呢。」P氏一臉狐疑。
「好吧,看在我們多年交情的份上,這次我可以坦言以告。」
「說吧。」
看得出來,P氏有意模仿納博可夫的書名作為引題,只不過,他只說出了前句的「說吧」,而把後半句的「記憶」弄丟了。
「我認為日本作家的生存條件太嚴苛了,如果你想在某方面出人頭地,就得比其他人有置之死地的決心,否則成功的光束永遠不會照在你身上。」
「你能講得更清楚一點嗎?」
「當然。打個比方,你敢於進入比恐山更恐怖的地獄嗎?」
「我為什麼要走進地獄?」P氏冷笑著
「這就對了。大多數人都不敢走進(現世的)地獄吧,所以,若有不怕死的作家主動闖入地獄,而且徹底逛了幾圈,之後把地獄裡的所見所聞寫下來,他就是報導地獄現況的第一人了。不是嗎?」
「……」
「我在某些日本作家身上看見了這種行動的極端性,因此,我把它作為觀點的理據,這樣你同意嗎?」
「你的意思是,我的生活太悠閒了,沒有競爭力,所以,才寫不出來是嗎?」
「對。也可以這樣解釋啦。要我問你,不認真生活,也不努力讀書寫作,你會有金色的未來?」
這一回合,判定我勝出。但是,我並不因此而高興。我還要與P氏談談寺山修司。
我知道寺山修司於1968年出版了《誰か故郷を想はざる》(誰人不思鄉)一書,題材內容類似他的自傳,其後的1973年該書推出文庫本時,增補了「東京輓歌」部分,進而豐富了「自傳內容」。也就是說,正因有了寺山俢司對東京的生活經驗的回述,這部自傳就更有看頭了。
寺山修司的寫作風格暢意而隨興,《誰人不思鄉》一書,並非嚴格意義上的自傳,比較算是帶有詩意的隨筆集,長則兩千字左右,短則一千字,有時援引名作家的語錄,有時引用自己的短詩,讀來沒有任何壓力,可以快樂的讀到最後一頁。這反映出寺山修司激進而狂放的真實性格,簡單講,他也是敢於闖入現世地獄的人,敢於躺進時代巨輪下被碾壓,他沒有被碾死,理所當然就成了時代的見證者。所以,我們才有機會讀到他的青春錄,有對性愛的憧憬與狂暴,還有對大時代下的魯蛇們的同情與哀傷。(2023年5月19日)
標籤: 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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