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月23日 星期六

 高貴的友情 

     原本跟隨我大半輩子的諸多往事,通常是選定秋冬兩季湧現出來的。但說來奇怪,最近情況出現了變化,它們似乎改變了路徑,竟然在我最苦手(不習慣)的潮濕悶熱的夏末裡,這麼一波一波向我席捲而來。

 


今年七月初,我重新細讀林房雄的《大東京戰爭肯定論》(八旗文化,許哲睿 譯)一書,突然對於日本近代史有著別樣的思考或偏見:除了專業的良心正直的歷史學家之外,每個國民所謂的本國或外國「歷史觀」,多半是由其教育(洗腦)體制決定出來的,因為你的思想要染紅要塗黑,並不能自主決定,而是由集權的統治者(透過鋪天蓋地的政治宣傳)為你設定的。當然,事情總有例外。具有「懷疑一切」精神的清醒之人,他們知道官方政治意識型態的路數,一面躲開官方政治意識形態的碾壓,還得深化和堅定自己的信念。

 


林房雄在第十二章〈昭和動亂的思想背景〉中,提及大川周明(1886-1957)與北一輝(1883-1937)的關係。1953年,大川周明為了復刊北一輝的《日本改造法案大綱》,寫了一篇題為〈回憶北一輝〉的追悼文,但當時因印刷廠發生火災,此文便這樣擱置下來。大川周明死後,這部遺稿重新問世,並收錄進《大川周明全集》第四卷。該文說道,「1919年夏天,我們因為滿川龜太郎(1888-1936)帶頭倡議要組織猶他社……在牛込南町設立總部,費心進行維新運動。接著,滿川提議邀請尚在上海的北一輝返回東京加入猶他社,而我就是這個人選。滿川旋即捎信給北一輝,向他介紹『文學士大川周明』將去(上海)面訪。何盛三(中國語學者,亞洲主義者,1884-1948)得知此訊,賣掉他珍藏的書籍,籌了一百日圓作為我的旅費。」

 


讀到這裡,何盛三賣書贊助朋友(大川周明)的豪情氣魄,在一百年後的今天,我特別震撼與感動。就此而言,我也是領受過這高貴的友情的幸運者。1985年左右,我決定到東京苦學之際,同為嘉義的女詩友聞訊,表示她薪資不多,願意拿出一點錢來,助我一程。我是「武士再餓也要叼根牙籤」的人,自然不能收下這筆善款,但是我永遠銘記著這份世間珍稀的友情。或許,我有資格說,在錦上添花成為社會主流的當下,仍然有著雪中送炭的義行,只是它一直很低調,不需要刻意炒作,更遠離偽善結盟的張揚。(20227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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