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8日 星期一

 從墓地讀日本史

 

或許我天生反體制的性格,無形中使我不畏懼墳墓的鬼魂,每次總能平靜地進出那陰暗的領域。就讀國小的時候,我曾與大我幾歲的頑童們,到村裡野草瘋長的公墓(彼時為亂葬崗)嬉戲打鬧,的確體現了「青瞑牛不怕子彈」的無知狀態。不過,正如所有褻瀆亡者的人都要遭到報應那樣,返家以後,我臉色蒼白、嘔吐渾身不對勁,母親緊急求助村裡的盲者開壇收驚,好不容易我才正式返回陽間正途。這個收驚的盲目真厲害,他當著母親面前斷言,我是在東南方的墓地惹禍的,仔細想來也是。到了我讀國中的時候,正流行放棍仔釣青蛙,我們的足跡經常延伸到村裡村外的水田。然而,這種業餘活動依然存在著競爭,有人佔去好的釣點,我們只好轉向有墓塚的水田,投放鉤巻著蚯蚓的竹棍。那時候,我已揮別亂葬崗懲罰事件的陰影,仍然攜帶簡易型竹簍和手電筒,深夜時分隻身前往墓地與水田的黑暗中逐一回收竹棍,從不害怕鬼魂出來罵我打擾了他們的清靜。不過,現今想來,我還是要向他們致上歉意的,因為孤幽的尊嚴是不容冒犯的,何況是對他們無情的踐踏呢。

 


以上,是我與墓地的接觸簡史,接下來,容我接續《東京骨灰紀行》的餘緒,展開別樣的日本史之旅。這部書首版於20099月,它平擺在新宿紀伊國屋書店前,從封面設計到書名設定(骨灰紀行!),格外引起了我的矚目,自然先買為快。這部帶有感傷主義色彩的隨筆集很有特色,作者小澤信男透過其探訪東京都內的墓地和遊歷之所,對照今昔的變遷,帶領讀者進入歷史中的舊地,一起回顧歷史的煙雲。對我而言,這就是難得的好書,一種高超的回魂術。在此,我仿傚我村裡的盲者收驚師的斷言:這部書以人文主義的筆觸為暗途中的讀者點上明亮的火把。(20213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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