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7日 星期一

 一個魔都上海,多種奇光異彩

 與大正和昭和時期的日本文藝批評家相比,當代日本評論家似乎沒有前行者那種立場新穎的尖銳,更多的是溫雅斯文的引介。我推想,這可能是承平世代的緣故,要不就是他們至今仍然維護著以和為貴的傳統精神。

 出於這種閱讀上的反差,我讀到直言批評的文章,不由得感到震撼,甚至帶有些許驚喜,很想立刻就進入批評者與被批評者的文脈(文本)裡。

 



著名評論家桶谷秀昭,在〈支那革命與昭和日本〉一文中,提及芥川龍之介與橫光利一的比較。看得出來,他非常敬重芥川的文學成就,但對於具有詩人.小說家雙重身份的橫光利一,給予冷面無情的負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有必要入內了解一番。

 

桶谷開篇寫道,每個日本文人作家都有自己的中國認識(觀),與其說是「認識」,不如說是對其世界(對象)的情感來得恰當,而小說正是表現這種含混的想法與情感、透露出某種預感的表現形式。接著,他說,橫光利一於昭和31928)年四月,在上海待了一個月。在其年譜上的確寫到「決定前往支那旅行,預定遊歷上海三十日返國。」所以,當初並不打算只待在上海。返國後,橫光在《讀賣新聞》發表隨筆,桶谷讀過該文後,認為橫光到支那旅遊時,似乎很在意芥川龍之介(的上海之旅),因為他在〈空氣その他〉中寫道,「芥川龍之介氏說,到支那旅行就會成為政治家,這觀點我也有同感。

 

在此,桶谷筆鋒一轉,在他看來,芥川寫了支那遊記,而橫光寫的並不是遊記,而是小說,即使比讀過其小說《上海》,橫光描繪的上海與芥川的上海經歷有很大的落差。對於這個差距,他認為是三個因素造成的。首先,芥川的支那之行,是在辛亥革命之後,那時還保有民國前支那傳統的時代氛圍(注:大正101921)年,芥川龍之介作為《每日新聞社》特派員,在中國待了4個月。其次,他肯定芥川打從中學開始就擅長漢文,有著英文學家和漢學家的稟賦,正因為這個支那趣味,他的遊記極其生動刻繪出鄭孝胥等清朝遺臣文人政治家的肖像。簡言之,芥川在描摹(支那)人物或風景時,都是藉由其支那趣味(視鏡)精選出來的。桶谷的意思是,芥川所寫的絕非走馬看花的上海,而是深入上海的世界(參看NHK專輯:異鄉人----上海的芥川龍之介)。


 

上述還不是最露骨的批評。桶谷直接說道,問題是,橫光利一沒有芥川龍之介的教養(文化底蘊)。芥川成為小說家之前就是文人,而橫光利一只是個小說家,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而且,是與「與國語(日語)頑強對抗」前衛小說家,他在表達國語文法習慣上甚為無知……」。我需要補充一下,桶谷這樣批評橫光利一的日語表達,意思是,橫光的文章或詩作,使用太多西洋句語,破壞了日文的傳統之美,用現代的說法,那些現代派(鬼)的作家,只會在文句上搞怪而已,不深入社會和人情,讓人產生隔閡和荒漠。在某種層面上,我可以理解桶谷的憤怒,但是這個尖銳的批評,同時促使我走向橫光利一的作品,橫光利一有這麼糟糕嗎?我想,應該不致如此。我反而認為,自己比桶谷更有優勢,因為我有台灣人的觀點(客觀距離),而且我與芥川和橫光無冤無仇,不需要藉此機會,向他們射出冷箭,因為我只想得出屬於自己的看法而已。(2022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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