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舊錄中的「日本史」
說來慚愧,我是在中年以後才開始認真而嚴肅研讀日本史的,在此之前,我僅止淺碟式的閱讀,所得的認知自然淺薄有限。不過,我不吝於給自己打氣,一個遊蕩者能夠適時返回正途,終究是難得的好事。在日本史當中,我對於明治初年發動廃仏毀釈(廢佛運動)的相關影響,以及淨土真宗的歷史發展很感興趣,希望將來寫點讀書感想。
十天前,我購得南條文雄《懷舊錄》中譯本,心裡格外高興。正如該書簡介所寫:《懷舊錄》是日本淨土真宗大谷派高僧、日本梵文學權威南條文雄的回憶錄,在這部回憶錄中,南條文雄將一生經歷分為若干階段進行回憶,主要經歷分為僧兵時代、高倉學寮時代、在越前、神佛混淆大教院時期、在英國留學時期、回國後在日本等地。他是明治維新後作為佛教僧侶和學者被派往英國學習梵文學,因此他個人不同於與一般僧侶的獨特性在於,他經歷的是一個新舊交替、在東西方文明交會的過程。此外,他給讀者提供的是看世界的多重角度。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在〈東本願寺改正系助勤〉一節中,提及「西南戰役」中的悲劇英雄西鄉隆盛其薩摩軍敗逃的記述:「明治十年,西鄉南洲的征韓論破滅,九州島西南地化為戰亂之巷。於是,東本願寺靈澍院連枝代理法主前往九州慰問。此時,作為會計隨行的有白川慈弁君。西鄉方面沒有舉旗應戰,南洲終究也被城山包圍,形勢頓然大變。危險也波及連枝他們一行,只得向鹿兒島附近逃脫。他們雇了一條小船,就要離岸時,突然被人喊住。回頭一看,好像是西鄉方面的一些敗兵游勇。說是要借用這艘船,這邊介紹說這位是東本願寺的連枝師父,但這些薩摩武士根本不理會。由於這邊不願意挪地方,他們竟放言說要把船沉下去,無可奈何只得下船。頭一個下船的是抱著慰問款的白川君。由於白川君緊抱那個包,引起了那些匪徒的注意,便要強行檢查。白川君不從,雙方的爭論加劇,最終那些匪徒用刀刺死了他。」(南洲神社:明治12年(1879年)になり有志によってそれらの墓を旧浄光明寺境内である現在地にまとめて改葬し、その後、九州各地に散在していた西郷軍の遺骨も集めて計2023名が葬られる「南洲墓地」となった。引自日本維基)
南條文雄說,後來他隨法主赴鹿兒島的時候,便請示法主到白川君的墓前悼念。彼時,墓地已長滿青苔,他久久徘徊墓前追憶著執著固執中飽含感情的白川君。讀到這段記述時,我得到一種別樣的死生(歷史)觀。或許,出家人就是這樣看待自身死亡的。他們淡然敘述同修遇劫死亡的過程,不突顯仇恨的份量,而是藏於內心深切悼念,甚至把它視為宗教意義上的「法難」。從這個視點來看,或許這是我在《懷舊錄》中對日本史的意外發現。(2021年1月19日)
標籤: 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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