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16日 星期三


從《巴黎的祕密》想起我的日語

一個正在學習日語的朋友向我抱怨,他聽從我的建議豪情買下最厚實的《日漢辭典》,花了很多時間,深入日文的叢林裡探險,但日文語法為什麼那麼晦澀難懂?為什麼看不到希望的曙光?他何時才能成功運用這門語言?我坦白告訴他,我從學習五十音開始,就吃過日語的苦頭,經常被其複雜性的敘述方式弄得團團轉所以,對於如何學好日語,我實在沒有萬靈丹或偏方,只能說日語的確不易學會。但我跟別人不同,我依然執拗不退。話說回來,這裡存在一個不言自明的道理。如果你真心愛上日語(沒有它茶飯不思活不去),就不會畏難輕言退卻,否則豈不證明你虛情假意,你是意志不堅的人,因為你用埋怨的語言在非議你的最愛。於我而言,日語如同一條森林巨蟒,你想了解它的情感理智世界,就必須接受它的強力束縛,它把你緊緊纏勒住(不會把你勒斃),是在測試你的毅力和決心,你極具耐性不傷其身地掙脫而出,即獲得日語由衷的肯定。除此之外,似乎無需更多說明。 
沿著這個思路,我想起1986年在東京學習日語的情景。那時候,我過著勤工儉學的生活。打工結束後,搭乘電車在阿佐谷站下車,回家之前,總要到車站旁的書店立讀一番。我對日文版的《新聞周刊》很感興趣,但讀解能力很差,無法精讀該刊物用字和讀音,屢屢讓我感到挫折。為了解決這個苦惱,我想出一個辦法,在紙片抄下困難的字彙,隔日上工時,向打工處的日籍廚師大野先生請教。大野先生是個好男人,他不厭其詳告訴我正確的讀音和詞意,讓我解除不少疑惑。我下工回到租屋處,立刻翻查《日漢辭典》閉門自修,並嚐試練習翻譯。不用說,彼時的譯文不是「錯誤百出」,就是拖沓「指涉不明」。
對於這個繞不開的缺點,我想起沈國威編著《漢語近代二字詞研究》(華東師範大學)一書。在該書第167-168頁提及,中國譯者陳景韓從日譯本歐仁.蘇《巴黎的祕密》(抱一庵主人譯,東京:富山房,1904年)因和製漢語出現的誤譯。陳景韓曾留學早稻田大學是文學刊物《新新小說》主編,日譯本內文有一節描述:「鳶色の眼は大なれども優しきところあり」,譯為「鳶色『暗褐色雜有棕白色』之眼,甚大、有神。然,含優秀不露凶惡。」通曉日文的人知道,「優(やさ)しき」意為「和譪、和善、溫柔」譯為「優秀」顯然受「優」字的影響。此外,還有一種譯法:「兩目之優秀;弟之目優秀;優秀而含慈愛」云云,同樣是誤譯。換言之,剛出道的譯者,或者恃才傲物的高人,就這麼展開文字搬家的進程。我吃過這種自以為是的大虧,因而對這點總是謹記在心。 
說到歐仁.蘇《巴黎的祕密》這部長篇小說,我是從《法國文學史》中譯本中得知的,馬克思在其論戰性的文章裡有所提及,「這部小說以魯道夫公爵微服出訪、賞善罰惡為線索,通過妓女瑪麗花,罪犯操刀鬼、教書先生、貓頭鷹,工人莫萊爾,女傭路易莎,公證人雅克.弗蘭,貴婦人克雷門斯、薩拉等人的命運,描寫了上流社會、貧民窟、黑社會等生活領域的內幕和『秘密』,反映了十九世紀三、四十年代巴黎的社會生活。」也就是說,《巴黎的祕密》的內容符合共產黨人用來攻擊「資產階級社會是萬惡之源」的政治題材。出於閱譯的好奇,我委請明目書社向孔網訂購一套(上下兩大冊),列入我的閱讀書單裡,留待日後的紙上之旅,至於日譯本已絕版多年,想必書肆售價不菲,我僅翻攝書影以資記念。(20209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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