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億萬之道 

 

歷經近三年來疫情的肆虐，許多人的生活陷入困頓，餐館商店停業關閉，像撕掉日曆紙那樣簡單，連日夜兼程的計程司機祝德奈也三聲無奈。那日清晨，他載我們去松山機場的時候，他問我東京的計程車業和台北的情況哪個嚴重？我說，我不是東京都主管交通的機關，無法給你具體可靠的數據，頂多能說點感性而普遍的推測，既然全球經濟因疫情受創嚴重，在東京都走街串巷的計程車司機們，八成也沒消夜可吃。大概是我的回答中肯實在。他陷入了沉默，目光直盯著民權東路四段的彼方以穩定的車速駛去。即將抵達機場之前，我答應他，如若在東京發現有趣的見聞，返回台北後一定與你分享。

 

所謂心誠則靈。我對朋友的承諾很快就得到實現了。12月9日下午四點半左右，我們一行人在有樂町站下車，預計五點與白寄教授和E研林瑞景所長（賢伉儷）會合餐敘。銀座真是繁華熱鬧。這天氣溫尚低（12度？），穿著厚衣仍然感到寒意，但當我環視五光十色的街景，幾近人車鼎沸的歡快，頓時，我都覺得空氣正打著歡樂的節拍，所有吸入呼出的氣息一點也不冰冷了。就在我這樣浮翩聯想之際，路邊出現了一片奇景。原來是東京市民排隊購買彩券，頭獎10億圓，難怪大家頂著嚴寒也要來捕捉這年終特有的「大財運」。在此，必須指出，我認為商家入口的立牌極具吸引力：億の細道。試想，松尾芭蕉《奥の細道》（1702）走紅320年了，商家將原版的「奧（州）」改成同音「億（=圓）」字，不但發揮了高明的俢辭學技巧，這種激勵買家踴躍下注的廣告文案，我想出版社的總編輯都要甘拜下風呢。在景氣低迷的年代，在賺錢養家困難的時代，只要花點小錢就可能改變命運，一夜億金衝進家門，誰會拒絕這個大好機會呢？

 

我安慰著苦勞成性的祝德奈，我們不住在東京沒機會，但在台灣還是有希望的，有各種各樣的彩券博奕，我們不可排斥這種肉眼可見的可能性。他冷笑說，我知道你從來不買樂透彩的，因為你認定其中有詐，一開始電腦設定不讓買家中大獎，那些誰得了億萬元彩金其實都是編造出來的故事。對於他的指控，我不同意也不反對，因為熟悉內情的人知道，在台灣，詐財集團的詐騙技術隨時在更新，以致於我不敢為此社會怪現象做辯護。稍後，祝德奈問我，既然你不買樂透彩，你有通往「億萬圓之道」嗎？我沉吟了一下，很有自信地說，有，當然有。我的「億萬圓之道」就是寫書（小說）出版，這樣的收入既體面又高尚，比起取得博士學位、大律師、法官檢察官退休卻替惡德商人拿公事包辯護來得強上百倍。祝德奈似乎不服氣，不由得追問道，那你怎麼保證，寫書就能賺進大錢呢？我以暢銷書《飄》為例，米切爾撰作這部90萬字長篇小說，本身就是個長銷樂透彩的創造。首先，這樣的篇幅可以有效抵制偽貨劣品，仿冒者認定此成本過高；其次，要寫出具有普世價值的愛情故事小說，本身就是有博愛精神的人，這個特質比寫作技巧重要，比任何媒體的刻意炒作來得有底氣，好吧，即便出版伊始沒能日進日金，隨著時間的推移讀者愛意漸遠，它終究是最後的贏家，那種高尚有才的贏家。最後，我善用乘勝追擊的方法，再次問道，德奈兄，你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嗎？（2023年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