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神話與語言學家
距今約莫四五年前,留學國立千葉大學的校友們,每年都會邀請文學部教授金田宏章老師來台灣旅遊和餐敘。當初,舉辦此小型聚會理由很簡單,主要回報金田老師當年照顧之情。我是千葉大學的落榜生,但內人和朋友受到金田老師照料頗多,因此也主動加入了他們記念往昔青春的餐會。在我看來,金田老師的整體氣質有點像我敬仰的博物學大師南方熊楠,不計外在形象包裝,敢於為學問獻身,屬於那種靜水深流的學者。此外,其實金田老師還有另個特長,酒量奇佳無比,任憑千葉大校友無奈輪番應戰,四五個小時下來,個個多半滿面漲紅眼神茫然,頓時變成了沉默的石頭。我自知酒量不好,但不會呆傻到自行躍入高度白酒的漩渦裡。
於是,我以學習語言學(八丈島、奄美大島方言調查)和田野調查的名義,藉機向酒國英豪的金田老師偷偷開挖他的經驗數據庫。我提出一個樸素的疑問:「日本是單一民族嗎?」只見金田老師神情平靜地說:「日本,當然不是單一民族,在民族組成上,也不可能是單一(民族)的。」之後,我的提問東繞西彎,終於指向南方熊楠與柳田國男的思想比較,金田老師放下酒杯不厭其煩為我細緻的解說。那時候,我感到小小幸運。因為在那酒氣升騰的餐會上,我逃過了醉酒的糾纏,又在語言學的豐富礦場中,看到方言研究與認識論的智識之光。在此,我或許可以說,自己是非千葉大學校友會的幸運的贏家。金田老師最後一次來台北時,特地贈我一冊大部頭:《柳田國男事典》(勉誠出版),期許我充分運用這部百科全書式的評述。俗話說,受人點滴,當湧泉以報。我相信,以我蠻牛般的不知疲勞的奮鬥精神,應當不會辜負金田老師的期待。現在,金田老師已經退休,仍然到千葉大學研究室。下次,他再訪台北的時候,我會陪他喝點小酒,並更新我在語言學方面的進度。(2022年12月16)
標籤: 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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