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像的回眸 

我不是虔誠的佛教徒，而是平凡的有神論者，偶爾也讀些中國和日本佛教史，閱讀它與撰寫文章無關，純粹是出於個人興趣。不知何時開始，我對於歷代佛像的形制與流變比以前有了更多關注。我總覺得佛像給人莊嚴的美感，賜給仰望者寧靜和篤定的力量，彷彿透過虔敬深刻的凝視，作為形而上的最高存在，祂立刻給你慈祥的回報。或許是這因素起作用，遇見佛像相關書籍，自然要購來翻讀，儘管不能將它翻譯成書，至少亦能滿足對佛像考古學家的歷史想像。 

說到我對佛像的敬慕之情，頓然想起了三四年前與札幌的中田先生同遊嘉義故宮南院的事情。中田先生來台北旅遊十餘次，算是半個台北通，那次，他特別要求，想去故宮南院看看。說來慚愧，我是嘉義（縣）人，但自故宮南院設立後，卻不曾入內參觀。我之所以知其偉大存在而不入，並不是「近廟欺神」，而是出於我對故鄉的定義：「母親不在人世，那麼故鄉也就消失了」。進一步地說，失去母親的家鄉故土，雖然秀麗的山河田野猶在，但就是少了一種濃烈的情愫，一種不可言喻廣大的荒涼感。

 

然而，有朋友自遠方而來，我不能恣意擴大個人的哀傷，拿這個做擋箭牌，毋寧說，我可以同時完成兩件事情：一來擺脫近鄉情怯的陰影，二來籍此機會參觀故宮南院的典藏。那次，正巧趕上館內「佛陀形影----院藏亞洲佛教藝術之美」的展出，我甚為喜悅和滿足，足足待了兩個小時，臨走前，我特地購買專刊以資記念，記念這趟故宮南院之行。必須指出，那次承蒙好友信谷兄駕駛賓士車來高鐵太保站接送、全程陪同導覽，並招待我們享用嘉義美食雞肉飯，以及他們家口味絕佳的「品安豆花」。我只能說，這些俱全的善緣的確讓來自北國寒地的中田先生感動不已。從那之後，我想中田先生對我會另眼看待。因為在他看來，我是以讀書和寫作為伍的人，有時他還得受我之託上網標購日本舊書，回答我看不懂的古僻日文，也就是說，我屬於清貧家族的系統，想不到我還結交了成功的企業家朋友。而對於這樣的變化，我也是始料未及，但我依然願意把它歸結於，這是佛像（對我）的回眸，一種語言無法形容的體驗和感應吧。（2022年9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