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6日 星期日


複本的愉悅

我聽過一則有趣的故事,一個60歲的男子說,同一部電影,他在同一家電影院,前後看了三次。有人好奇問他,是因為劇情太感人,或者其他特別的因素?他回答得很直率,他之所以連看三次,全因於記不住劇情的內容,但儘管如此,他覺得這樣很愉快,是值得快樂的事。按這個話題說,關於忘性戰勝記性的趣聞,實在很有意思,我甚至覺得它在趣味橫生之外,似乎亦有受用的啟示。
以我購書為例,有些書籍買來,根本來不及閱讀,就被我暫時堆到某個角落,等待某年某日為我啟用了。因此,僅止是這個因素,我重複購書的情形,就成為順乎自然的事了。由此而言,我的重複之舉和上述那位初老連看三次電影的樂觀,似乎沒什麼差距,並不是兩次和三次的差異,而是同處於以快樂為本的起點上。況且,無論是重複觀看電影或重複購書的花費,終究是微不足道的,不必為此而自責,萬一情緒失控,導致自虐和憂鬱的侵襲就大大不妙了。

對於精要的複本我是這樣處理的。若我終生必讀的經典著作,我很樂意重複購買,每個(平價)版次都想看上幾遍,但絕不追求珍稀的絕版書,以免陷入玩物喪志的圈套而無法抽身。再者,我喜歡購來贈予朋友,彼此共襄盛舉,如同與朋友喝咖啡一樣,為令人敬畏的學問打廣告,宣傳讀書益腦的效果,絕對是一件歡愉的大事。

十餘年前開始,我迷上了列奧.施特勞斯和卡爾.施米特的政治哲學論述,就決定把其所有的中譯本蒐羅殆盡,只要是他們的著述,不管售價愈來愈貴,我都想收納和歸藏,留待日後仔細地閱讀。例如列奧,施特勞斯的扛鼎之作《霍布斯的政治哲學》,我總共買了兩冊,都是在明目書社臺北店購得的。按版權頁的指示,該書於20019月初版問世,其後於201212月第2版,201712月第3次印刷,顯見出這種花崗石般的書籍,在經歷了十年左右的閱讀低潮,已慢慢地吸引關注者的目光,讓他們義無反顧地回流,耐住性子愉悅地咀嚼這奇特的硬果。依我個人的經驗,每個年齡階段的閱讀,自有其不同於前者的感受,那種感悟的變化是很微妙的;以前有些理論書籍怎麼也讀不懂,看不透其深奧的義理,多半是因自己程度太差,不具備該領域論述的重要基礎,才讀得似懂非懂,僅取自表面的光華,當成自豪的外衣。

現在,我似乎有點開竅醒悟了。我想,今後也會效法那位初老的見解,決定改變自己的行為,寧願花費數倍的時間,重復觀看同一部喜愛的電影,寧可重複購買必讀的經典,很可能將讀未讀而擱置,都不想錯過這難得的機會。畢竟,在認識論和方法上,凡是積極介入也許比忽略和回避來得好。我比任何人清楚,少了這個視點的支撐,我自以為是所搭建起來的塔樓,別說要抵住東北季風的撲襲了,恐怕過敏性鼻炎的患者不小心打個噴嚏,就把它震得土崩瓦解了。所以,從今而,我應當禮讚忘性的愉悅,禮讚重複的提醒,享受它們的美妙境界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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