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3日 星期三


芥川龍之介文學的故鄉

坂口安吾曾經寫過一篇隨筆,題為「文學的故鄉」,這篇文章提及芥川龍之介晚年時期的內心衝擊。坂口說,一位農民作家偶爾會來芥川家裡串門子,並帶上他的稿子,他是個十足的窮人,幾乎窮到只能喝稀湯寡水的地步。一次,芥川閱讀他的文稿,頓時心情沮喪,陷入了一種無法言喻的苦境。那篇稿子的故事寫到:一個赤貧的農夫,生了一個孩子,但是家裡實在窮困,若要扶養這嬰兒的話,恐怕全家都要餓肚子。農夫想,既然沒辦法養育孩子,為了整個家庭著想,不如把這孩子掐死,草草掩埋算了。

其後,芥川好奇地詢問農民作家,「世間真有這種事情嗎?」這時候,農民作家口氣粗魯地說,「當然有,這個人就是我!」這個回答太過尖銳,當下讓芥川不知所措,但對方重又追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幹了壞事?」在坂口安吾看來,芥川是個善於語言表達的高手,文字非常細緻,那時候,他之所以沒有回答,其實正道出他對於文學和生命的誠摯態度。換句話說,他們二人的對話,儼然成了作家之間向死而生的關鍵命題。

農民作家撇下了這個嚴酷事實之後,就離開芥川的書房了。芥川說,這名訪客離去,他突然覺得自己孤立無援,彷彿被丟置不管似的,於是上了二樓,不由自主地朝訪客的背影望去,不過轉眼間他的身影即消失了,只看見初夏時節滿目耀眼的綠葉。記述這過程的手稿,據說是芥川於死後發現的。坂口這樣解釋,芥川產生了遺世獨立的感覺,顯然是因為因貧窮因素殺死親生骨肉的事實,已超出道德的範圍了,這個殘酷的真實,就這麼不容分說地把他丟入了荒漠的世界裡,他必須面對和聽從它們的命令。一旦進入這種狀況,他只能被動地留在虛無之中了。

我讀完這篇隨筆,忽然有一種想法,重新思考何謂人文關懷?何謂文學介入社會?坂口進而說道,芥川面對這嚴肅的命題,思考這兩者的重要性,即是認為它們才是真正「文學的故鄉」。它們與作家因對政治幻滅以後,所引發的「為藝術而藝術」思潮不同,而是回歸到本真的自我。文學從虔誠的立場出發,其筆下呈現的生命群體,就是距離我們最近的文本了,我們因為這個幸運,從此就不必捨本逐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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