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惟廣島的思想
對於日本廣島市民而言,今天8月6日,絕對是刻苦銘心的歷史遭遇,1945(昭和20)年8月6日上午8時15分,歷史上第一顆原子彈在廣島縣產業獎勵館的東南大約150公尺處的約580公尺上空爆炸,爆炸威力該棟建築物全毀,館內約30人當場死亡,其威力更導致了數十萬人傷亡,成為可以原諒加害者卻永遠有待克服與超越的精神創傷。從那個時刻開始,廣島這個歷史關鍵詞,就是擺在良心面前的巨大存在,或許你可以不忍正視它,但是誰都無法抹除它。用詩意的說法,廣島就是不死鳥的化身。如果我們更想理解廣島,了解其置身烈焰的深度,不如直接進入這個語境,沿著這語境的指示來思惟廣島的思想。我不是原爆的受難者,沒有做出什麼具體貢獻,但是我願意在思考廣島的時候,與廣島站在一起。我認為,這個機會就是在測試我的同理心,檢驗我的歷史想像力到達什麼地步。
說點乏味的舊事。
二年前的冬天,我們到北海道旅遊,取道嚴寒的青森縣,我看候車時間不長,又怕失去買書的機會,馬上趕到青森市的書店搜尋一番。在那次搜購行動中,我購得了十餘冊,其中買到《現代思想》雜誌,覺得很有意義。因為那期的專輯企畫,正好是「廣島」的思想。我發現,這期雜誌刊載的專文,探討的面向既深且廣,綜合閱看比讀,絕不遜於一冊專書,自當留在書房桌几旁,找時間深入閱讀思考。我喜歡《現代思想》雜誌,每次到東京的舊書店巡禮,凡是主題精采的,全不漏掉,旋即拿下揣在手裡,以宣示所有權。約略算來,我有十餘冊《現代思想》雜誌,它們都是我思考和撰文的重要資料。此外,還有一則與廣島相關的軼事。就我的印象,約莫1993年左右,為了精進自己的翻譯,我青瞑牛不怕字彈似地翻譯過原民喜的短篇小說〈夏天的花〉。在翻譯過程中,我感受到作者描寫在盛夏時節,帶著花束來到亡妻墳前悼念的憂傷身影。我知道,以我那時的筆譯能力,應當沒能將那種氣氛和文字充分表達出來,但是我可以說,我隨同原民喜的小說來到了廣島,見證了他的悲慟,聽見了原爆受害者的沉默之聲。
現在想來,我仍然置身在感動的波浪中。只不過,當初那份手寫稿,我虔敬地寫在六百字稿紙上的譯稿,經過幾次搬家,竟然因緣巧合地散失了。或許,這是上天的旨意,自我意義既然已經完成,我何必執著不放?是啊,壯遊時期的想法,難免帶著青澀的印記,人到中年以後,自有中年人特有的色彩,我沒必要與這短促的灰暗心理計較,誠實地回述這段過往就好,再說下去,就變成十足的贅詞,把自己打成了多餘的人。在此,我謹以這淺薄的文字回想文學世界裡的廣島,記憶歷史地理中的廣島,並努力理解廣島擁抱的悔恨與寬容。
標籤: 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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