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山水畫與耳鼻喉科
昨天晚間,醫師朋友K飯後來小店茶敘,我問他退休之後,真正成為「自由人」的第四天,有什麼特別的感觸?他微笑說,連續三場同事送別餐會,他很是感激,但有點吃不消,因為年紀大了,慾望越來越少,食量也跟著縮小。總之,現在,還沒完全適應。我以過來人的身份打趣的說:其實,要徹底成為「自由人=失業者」並不容易,首先,妥善安排日常生活就是很大考驗,時間太多又無所事事.日後都可能引來空虛與焦慮。就此算來,你是自由人的一年級生,今後還有各種試煉等在前頭。
調侃結束之後,我依然要祝賀K迎來退休之年。1995年,他辭去東京的眼科醫師職務返回台灣定居,在此其間,他歷經過兩次國考(專科醫師),才進入公立醫院擔任眼科醫師。歲月匆匆,轉眼間已20餘年。值得一提的是,他大膽心細醫術高超,沒有遇到醫療糾紛,其間還圓滿進行了兩件嬰兒鼻淚管阻塞的手術,讓兩位年輕媽媽大為感動。所以,他不但是安全下樁,而且是瀟灑自在的退休。其後,我追問道,當眼科醫生是你的首選嗎?他明白表示,不是。事實上,他第一志願是進入耳鼻喉科,可惜,當時他屬意的大學附屬醫院的醫局已經額滿,他只好轉入眼科部門。儘管如此,他仍然持續眼科醫術的精進(這是我對他深度訪談的結語)。
仔細想來,這或許是上天為K安排的道路。他去日本之前,在大學讀園藝系,但他們是醫生世家,他老父(前台大外科醫師)要他放棄園藝之路,成為手術檯上卓越的醫生。所以,我才據此推想,在日本,耳鼻喉科人才濟濟,不需要他的加入,反倒是眼科領域急需勤奮於精進醫術的年輕醫生。按此命理來看,他這輩子當眼科醫生,就是宿命決定的。我告訴K,我也有類似的際遇。我曾經夢想成為中國山水畫的專家,但先天後天條件不足,隨著時日的推移,這個夢想距離我越來越遠,最後甚至殘酷地退到遙遠的天邊了。對經歷夢想破滅的人而言,這的確是很大的打擊。幸好,我們這一代人有個特質,不輕易放棄與退卻,既然我不能成為一名繪畫大師,那麼從事理論研究與鑑賞等同於在接近中國山水畫的境界。再說,文史哲不分家,我認為這算是殊途同歸,就如同K的醫生之路那樣,不論是疏通病灶的耳鼻喉科,抑或拯救光明的眼科,他們對患者(讀者)都將帶來善向的結果。(2024年1月5日)
標籤: 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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