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22日 星期三


久保先生歲時記(2-4
(附記:拙稿刊載於《文學台灣》第1102019年夏季號。此期林瑞明教授追思專輯,值得文友閱讀。)
久保先生前往花蓮之前的夜裡,我突然靈機一動,心想何不與他深度訪談,以此作為方法認識日本人的生活側面,這也是一種寫作的社會實踐。誠然,這樣的文字自然是無法登大雅之堂的,但或許因為平凡中的見解,更能反映在教科書之外的日本人的生活細節。於是,我旋即啟動採訪機制,率先打開了話題。我輕描淡寫似地問他,上次他返回日本之後,一切是否平安順利?我這話問得好,他馬上感嘆道:「去年929日,颱風侵襲日本,他家裡兩棵大樹----tulip tree鵝掌楸,其中一棵被強風折斷,連番飛撲撞到鄰屋的屋頂,造成了意外的鄰損,所以他必須拿出費用俢繕。不過,這次颱風中,不僅他家屋頂受到損害,八王市內許多民宅受創嚴重,因此修屋師傅忙得不可開交,他們是依情況輕重來進行搶救維修的,目前尚未輪到他的住處。久保先生是山口縣人,卻不怎樣喜歡出身長州藩的政治人物,家裡訂閱《朝日新聞》,似乎較有左傾的思想。他現下位於羽村的宅院是岳父逝世後留下的,共有100坪土地,繳了贈與稅以後,他與妻子共分各50坪的土地。上述那兩棵被颱風折斷的鵝掌楸,就栽植在庭院側邊。他強調這兩棵鵝掌楸大有來頭。他引述樹木專家的說法,鵝掌楸是於明治時代從美國引進日本的。上野國立博物館前面植有多棵鵝掌楸,據說是由植物學家牧野富太郎所植下。1974年,他剛結婚不久,岳父從上野國立博物館那裡拿到鵝掌楸的種子,特地帶回羽村住處的庭院埋下的。他說,這不愧是來自美國的樹木,長成的速度很快,不需幾年的工夫,就茁壯得枝繁葉茂,粗大的樹幹像詩人之手伸向天空。正因為它們樹身壯實的緣故,被其損害的情況,也比其他樹種來得大些。這就是說,待他旅程結束,回到東京後,繼續處理這棘手問題,難怪他說話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地眉頭深鎖。
接著,我們的說題來到東京都的羽村市。這個地方與著名時代小說作家中里介山和吉川英治有地緣關係。我對那地方很感興趣,想去探訪作家筆下的山巒荒村看看,每次到東京訪友逛舊書店都因為時間不夠而作罷。而我只從電影或影片中觀賞,可以知道那裡的地理環境,可是不能身歷其境,就是少了那份真實的感動。而且,於我那既不是物理時間,也不是心理時間,而是一種歷史學的時間。聊著說著,久保先生順勢把話題轉向羽村市的政治生態,這是我陌生的領域,也可能是他壓抑許多恰巧遇到合適的人選,他不如藉此機會噴薄而出。他說,羽村市有很多大地主,多屬自民黨支持者,他們為了減輕地價稅,儘快售持有的土地(多數為零畸地形),二十幾年前開始與市政府合作計劃開發。而這個更新城市的計畫,不可阻擋地導致了大量綠樹遭到砍伐,他說,羽村車站前西口原本綠樹成蔭,如今拓寬道路之後,幾乎全砍光了我追問道,羽村的市民都支持這項計畫嗎?他說,市半數贊成半數反對,現任市長與自民黨關係密切,掌握了許多行政資源,這屆市長選舉反對派以失敗告終。正如上述,經過多年的交誼,他知道我很熱衷日本各項議題,希望將來我撰文為他們這些反對派出點悶氣。只不過,他太高估我的能力了。我心想,面對臺灣的政治亂象都束手無策了,哪來餘力去評論日本的地方政治呢?何況我並沒有置身其中,不在場痛切感受政治現實的局外人,憑什麼根據做出評論?(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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