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21日 星期二


久保先生歲時記(1-4

按照時間推算,日籍退休工程師久保先生這時已結束花蓮玉里的溫泉之旅,經歷台東的風光之美,到達屏東鄉下的旅社,享受著屬於他的南國之旅了。其後,依他的說法,他將在臺灣的最南端避寒逍遙數日,於農曆春節過後,再返回東京近郊的住處。回到東京以後,他就像德國時鐘一樣,準確無誤地轉動,重又恢復他的歲時記。久保先生今年76歲了,體格消瘦又有點駝背,乍看去,比實際的年齡大得多。他是個畏冷的人,喜歡穿著冬季的薄大衣,那種男性款式的披風,曾經在井上靖長篇小說《冰壁》開篇處出現過。可能是我錯覺所致,我總覺得穿在他身上的披風很不牢靠,彷彿一陣強風吹來,輕易就能從他身上奪走似的。我甚至居心不良地認為,與其說久保先生長得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以風中殘燭形容他似乎更為貼切些。不過這傷人的話,我絕不能脫口而出。
幾年來的交誼久保先生知道我是日本舊書的重度患者,因此出發數日之前,特地捎來了一封電郵短信,載明此行可代我訂購新書等等。事實上,這兩年來,我那氣質文雅的書房已經升格為貨物倉庫的規模了,今後購書必須謹慎衝量才行。然而,得知他願意為我帶書過來,我又抵不住誘惑了,立即回覆希望買到水上勉《金閣炎上》(火燒金閣寺)。我發信之後,翌日,他來訊說,這書已絕版多年,新書店沒有庫存……,我說沒關係這次作罷,我自行想辦法。事後我反省著,說得也是,並非所有的日本朋友在訂購舊書方面都像末岡實教授那樣精準到位,熟諳「日本の古本屋」的流程細節。一如往常,末岡教授每年二月下旬來臺北走訪,我也想過,是否麻煩他順便帶上這部《火燒金閣寺》。然而,我想到這裡便於心有愧,因為此前我已託他購買《司馬遼太郎全講演》(全5卷)、《戦後日本スタディーズ1.4050年代》、《戦後日本スタディーズ26070年代》等書,必然占去其旅行箱很大空間,我不敢再提這部小說的事情。就這樣,我理性地按下火燒金閣寺的餘波,回歸正常的生活。直到我與久保先生碰面,他好奇問我,為何購買《火燒金閣寺》時,才又點燃了金閣寺的斗拱。我的回答很簡單,想寫一篇「兩個金閣寺」文章。首先,作家水上勉與縱火犯林義賢為同鄉又有相似的背景,他們曾經在寺院當過小沙彌,深諳出家修行的體制,而這樣的記述或故事構建,必能在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視野之外,增添很大的可讀性。在我看來,僅止是非嚴肅意義的比較閱讀,就足以獲得廣闊的視點,讓撰寫者的敘述更具持續力。所以話說回來,現下我尚欠一座金閣寺,水上勉筆下的金閣寺,我只好留待下次再續書緣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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