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12日 星期四

發現少年松本清張

去年冬季,我突然有個奇特的念頭,很想訂閱《讀賣新聞》和《朝日新聞》兩份報紙,根據這此資訊寫些有趣的文章。不過,我希望不是輕省的衛星版,而是份量厚實的日本國內本土版。在日本媒體工作朋友說,可以向臺北某書報社訂購日本國內版報紙,價錢要稍貴一些,至於否有大量夾報廣告就不得而知了。據我的經驗,日本國內版五花八門的夾報廣告很有意思,於我而言,從這些龐雜的文本來觀察現今日本的社會面向,似乎可以看到更多。後來,有一位待過國家圖書館的朋友告知,圖書館五、六樓有日本各家報紙,雖然它們可能是衛星版報紙,相比之下,那裡閱讀環境極佳,到訪者又少,我不妨善加利用,亦可省下一筆開銷。的確,這樣的建議符合實用主義的理想。其實,我記得十餘年前亦在日韓館浸潤過一陣子,閱讀和查找資料。只是,後來忙於家庭生計,就此沒有再去。現在,因於工作需要,我已退回到書房裡拚搏文字了。

說來真巧,今天我起得很早,打開電子信箱瀏覽郵件。以前,訂閱過「日本の古本屋」電子報,每隔一段期間,就能收到這有趣的資訊。電子報的內容以書訊為主,報導各地古書展的訊息,亦刊登經營古書店的甘苦談,還有書店老闆出版的專書,為熱衷此道的人,提供主流媒體之外的訊息。今天,我初次進入北九州市古書組合(工會)的網站,就發現了一則大新聞。根據該網站指出,在北九州市八幡區經營古書店的今井敏博說,去年,他從朋友手中購得出刊於大正11年的同仁雜誌《とりいれ》(收穫),正要製作目錄的時候,發現了松本清張時年12歲的詩作。而且按照今井的研判,松本清張自傳《半生記》曾經提及,他本名清張的讀音為「きよはる」,而非後來「せいちょう」的讀音。約莫1917年,松本清張隨同家人從山口縣下關市搬往小倉市,正值就讀小學的年齡,他看到同仁雜誌《とりいれ》甚為高興,很憧憬報社記者的生涯。

當松本清張少年詩作出土的消息傳開,吸引各方媒體的關注,當地「松本清張紀念館」亦派員查證,據該館研究員研判,這首詩作發表於1943年左右,應該是清張早年的作品,儘管不能就此斷定是松本清張本人,但是這資料的出土,必然能為松本清張的史料研究,增添嶄新的一頁。在此,我將這首短詩〈風與稻〉試譯如下:

吹來一陣風
黃色的稻粒
在我們眼前飛旋
不斷地撲來
黃頭鴨子伸長脖頸
咯咯地啄個歡喜

相信任何人都看得出來,這首詩作洋溢著「收穫」的歡快,閃耀著寫實主義的光芒,至今讀來仍然值得回味。以日本作家的文學傳統而言,許多作家早期幾乎都寫過新詩,經歷詩歌的洗禮,只是後來出路不同,有的投入小說創作,有的轉向政治文學評論(如吉本隆明),而像松本清張這樣的作家,即使出身貧苦人家,只念到小學畢業,他於少年時期開始詩歌創作,絲毫不令人奇怪。在那個風雲激盪的時代裡,每個作家不求回報獻身於文學事業,他們順乎自然地成為時代之子,正是這樣的動能,使得作家的詩歌火焰,足以穿越整個日本列島而不畏孤獨。說來這既是時代精神的表徵,也是作家推辭不掉的使命。


我還發現到,該網頁刊登這則報導之外,並附有幾張照片說明,一張是刊載〈風與稻〉詩作的頁面,一張是《半生記》原文封面,一張是松本清張的舊宅,在這樣的氛圍下,每張相片都顯得意義凡非。讀到這裡,我突然覺得自己與松本清張有緣,雖然他生前不認識我這個小輩,但是我在其死後(2008年)翻譯他的人生傳奇,有著為時已晚的遺憾。不過,我喜歡擅自解釋,我懷疑他堅苦卓絕的寫作精神,已經不著痕跡似地滲透進我的血液裡,以致於有些時候,我每日不寫點什麼的話,哪怕支離破碎的想法,我都覺得渾身不自在,像是個混水摸魚的人。如果有人問我,翻譯能給自己帶來什麼好處,我會強調翻譯的三昧,首先有翻譯費可拿,其次,為自己增添加厚書背=墓碑,最後,還能與作者共同出遊。這或許是譯者天生的特權,要不然芥川龍之介、太宰治、三島由紀夫、川端康成等諸多已故作家,他們於死後的世界找誰旅行?我具保證書,他們的譯者絕對是最佳人選。






標籤:

0 個意見:

張貼留言

訂閱 張貼留言 [Atom]

<< 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