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1月16日 星期日

 閱讀鳥居龍藏補遺

 

據專家宮本一夫指出:鳥居龍藏的調查以人類學為主,涉及語言及考古等多個領域,不但是一般性的調查,更是綜合性的學術調查。這樣的調查並非單純的探險,而是作為𢹂妻子(君子)及剛出生女兒的生活者的紀錄;由於重視和當地人的接觸,它更是一篇翔實記載當時民土風情的重要的民族志。

 


鳥居龍藏1870年生於日本國德島縣,由於受到坪井正五郎的邀請,1894年進入東京帝國大學人類學教研室工作,1905年成為東京帝國大學講師,1922年晉升為副教授。事實上,自中日甲午戰爭以來,他在遼東半島、朝鮮半島、台灣等地進行遺址或人類學的調查,而這些成果即珍貴的民族學材料或考古學遺跡的紀錄。

 

然而,到了1924年,由於東京帝大人類學教研室內部的人事問題,鳥居龍藏從東京帝大辭職,先後到國學院大學、上智大學任教,亦在北京的燕京大學擔任教授。在那以後,他仍然持續做考古學以及人類學的調查,並與日本的帝國主義分道揚鑣,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人類學者或考古學者,直到戰敗後的1951年才從中國回到日本。

 

在這裡,我們有必要提及鳥居龍藏在調查戰略上的才能:他攜帶妻子與女兒同行,深入村落掌握最真實的狀況。換句話說,鳥居對於蒙古每個民族的風俗習慣、生活方式、服裝乃至居住方面的差異做到細緻入微的觀察或調查,正受益於這方面的調查戰略應用。1906年,鳥居尚未展開調查之前,喀喇沁右旗王向他們夫妻發出邀請,他和妻子前往該地擔任日語教師,為期一年並學習和蒙語。在此期間,由於妻子生產,鳥居曾一度回到日本,不久便赴喀喇沁。190712月,學習蒙語的同時,積極準備以調查為主的旅行。1908121日,鳥居從赤峰出發,憑藉清朝政府頒發的護照,用蒙語與衙役交涉,還命令他們準備馬、馬車以及嚮導,沿著蒙古族的王府以及村落前行,開始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辛苦調查。

 


調查的內容以日記的形式呈現。作為日記的格式,不僅記載著各地的地形環境,詳細的氣溫紀錄,還記載著季節的實際狀況以及冷暖溫差大的地域特徵。以《蒙古旅行》一書「十六、張家口至多倫諾爾」為例,在九月十三日的日記中,他這樣寫道:

 

從蒙古來的運牛皮和馬皮的牛車很多。離開張家口,風吹的方向也不同,不僅風急還很寒冷。來到土城子(山中驛站),下車吃午飯。唯有一兩家旅舍,其他皆無。雖說是旅舍,卻有空其名,房中僅鋪有草蓆。四壁滿是蒙語、漢語、西洋文明的塗鴉。想必蒙古人、漢人、西洋人等曾在這裡宿泊或吃午飯。

至海拔九百米處下馬,我妻抱著女兒幸子徒步攀登,山上多有野花,正值盛開,美不勝收。稍作休息,繼續旅程。我們 下至一千四百米處,抵達一處稱作「候根」的地方宿泊。是夜,月光皎潔,寒冷異常。至此,漢語的發音已略有不同。

 

九月十四日:在蒙古旅行,我們能夠很快分辨出蒙古人和漢人。如果使用蒙語交談,他們很容易吐露實情。我們假裝蒙古人的事實真是非常有趣。這裡的有如喀喇沁蒙古人,長時間和漢人接觸,性情也變得狡猾。他們稱自己為哈爾蒙古人,在《蒙古遊牧記》中有記載,且很早歸順清朝,隸屬八旗,不喜蒙語,可知其特性。

 

九月十五日:晨起,出發,取向東北。路況漸佳,出現廣袤的原野。過鹽鄂協,抵達燈籠樹。從燈籠樹至多倫諾爾有東西兩條路。離開燈籠樹,完全沒有飲食店,於是走進農家吃飯。富足的家庭多麵粉做麵條或餅,中等以下的家庭也吃油麥、蕎麥粉和粟類。馬鈴薯多的時候可做主食,生活的富裕程度有所不同,此地產有馬鈴薯。

吃完午飯,再向東北行,平野廣袤。途中,忽然下起雨,未能如期抵達目的地。宿泊在農家,有羊肉、馬鈴薯、蔥、白菜等可食,甚幸,購之以供晚餐食膳。

宿泊漢人家中,附近的漢人和蒙古人的口音一樣,甚是奇怪,非常值得注意。該頁偏僻,只有來往於多倫諾爾以及張家口的行人。

 

九月十六日:早晨出發,寒風刺骨,溫度低至五十度。我們走進的這家飲食店,既沒有肉蛋也沒有蔬菜,只有麵粉,我們只能吃餅。這些旅人攜帶的食物包括堅硬的月餅、烤焦的麵包等,咬一口,泡在熱水裡充飢。

我們走進一家飲食店。儘管是民房,但相當寬敞。店主人是心正的男人,盡心款待我們。依然沒有肉,只有白菜。於是,煮了我們從北京帶來的粳米,並將店家的白菜以及帶來的罐裝肉作為晚飯。屋頂掛著梯子,為了讓貓上去抓老鼠。屋頂上都是貓尿,甚是不潔。

 

九月十七日:照例晨起,離開小河子。急行。附近盡是草地,沒有農田。唯有蒙古人騎著馬追趕著馬群。遠處白色浮動的是羊群。我們結束土城的調查,徑直上車趕路。自大梁底,行三十里,至哈布琪雅力村。決定宿泊於此。此時,已下起雨來,入夜更甚,甚成變成霰。海拔一千兩百二十米,夜晚溫度五十五度。我們晚餐依舊是麵粉和醃白菜。附近多有古錢,所持多者,悉數買下。是日行程八十里。

 

九月十八日:自哈布琪雅力啟程,起初是小沙粒的沙地,緊接著是有如沙漠的道路。行三十里,到達稱為「邊穡」的地方。下車,吃午飯。驛站內全住著巡查的漢人。昨日亦然。比如此家,有十幾二十人的漢人部隊留宿。即使驛站很大,但房間都被部隊占去,店家嘆息不能為我們提供好的房間。於是,我們不得不在滿是灰塵,連窗戶都很髒污的房間休息。客棧也沒有肉、蔬菜和雞蛋等。只有麵粉,因此只能烤餅,加上帶來的醃菜,充當午餐。

 


從上述鳥居龍藏的《蒙古旅行》的日記中,我們知道像他這樣的人類學家是很了不起的,既要克服探勘路程的危險與粗劣的物質生活,又得如實不漏地將踏訪調查做成記錄,用現今的說法,如果不是超人體質是無法完成這等差事的,我們希望四處旅行而心情大好,但若還要將旅途見聞寫成文字,還真得是能避則避能逃則逃,甚至不惜做出敬謝不敏的宣言啊。

 

 

 

延伸閱讀:

 

《蒙古旅行》「日」鳥居龍藏 著,戴玥 鄭春穎 譯 (商務印書館,20185210-215頁)

《鳥居龍藏》「日」中薗英助 著 ,楊南群 譯(晨星出版社,19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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