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25日 星期一


複本與重讀----「德」威廉.文德爾班《哲學史教程》

有類似經驗的書友大概都能體會,堆書萬千固然有成就感,但急需用書之際,遍尋不著就會惹人焦灼。遇到這種情形,最佳方法即再買複本,善用為先,用畢傳贈出去,也算是善男子傳播善知識。今年元月,我寫了一篇拙文〈哲學譯詞的嘆息〉,試圖介紹日本學者(譯者)引進西方哲學的思想,為了得出與日本語的語境相應哲學譯詞所面臨的困難。在這譯述過程中,關於哲學家的譯名和哲學用語歷經多次演變,其後隨著學問的發展,那些譯詞已迥然於現今的哲學譯詞了。質言之,有心了解明治時期的西方哲學思潮的讀者(尤其是我),我若不具備西學東漸的基礎理解,即使我只讀懂現代日本語文,但那些帶著時代特有印記的哲學概念,於我就如同天書般的難解。換言之,不諳德語的我,至少必須先從中譯本的哲學史入門,認識這些歷史哲學演變的痕跡,我才有顏面和資格閱讀日本如何吸引和改造西方哲學思想。

在這樣的閱讀中,我碰到太多困難而有點沮喪,正感欲振乏力,突然想起了威廉.文德爾班(1848-1915)的《哲學史教程》。這部中譯本哲學史,該書於19872月出版,我得知書訊不久,即快意購入閱讀。坦白說,我缺乏哲學根基,而處於似讀非讀的狀態。作者雖然謙稱此作為哲學入門書,但其體系性的介紹西方哲學的發展,依舊散發著一種智性的魔力,使我不因其時而抽象時而難解而打退堂鼓。我心想,既然這部著作可以把我們從日譯西方哲學史的無明中拯救出來,我就應當再購複本,好好溫習才是。儘管這幾年來日本出版界感嘆現代人「活字離れ(不讀紙本書)」,出版業快速地進入了寒冬。不過,從智識學習所需的花費來看,我認為臺灣的讀者比日本的讀者來得輕省。

以威廉.文德爾班的日譯本《哲學史教程》(日譯《一般哲學史1-4》第一書房 1932)為例,原版為德文,於1892年初版。在1920代後期,當時留學德國的法學家、在早稻田大學擔任教授,以及後來成為多摩美術大學校長的井上忻治(1884-1976)已著手翻譯此書,於1932年刊行問世。這套四卷本的哲學史已經絕版,即使在古舊書店裡,高價行情依然不墜,每套售價在1萬日圓至18千日圓之間。也就是說,日本讀者若想擁有此書就得付出高價,否則只能向圖館借閱,但對讀書人而言,研讀專書少不了劃線和貼色紙條,否則總覺得意猶未盡,而且短期之內讀不完,又有還書日期步步進逼。所以,僅此這點來看,我們實在沒有立場苛責現今多數的日本讀者為何不讀學術書籍。

然而,以此相比臺灣的讀者要幸運得多了。我購入這套上下集《哲學史教程》,只花了360元。與之換算下來,日譯本的售價(3600元)是簡體中譯本的十倍!基於圖書價差的懸殊,每次在書店看到這部入門書乏人問津,我總湧生出一股衝動:別人不買,我索性買下備存。撇開恐怖的政治意識形態不說,我始終認為,在世界文化思想的傳播上,語言文字從來不會構成交流的障礙。而像《哲學史教程》這樣的冷門書,它們的價值應該不遜於置放在公用電話上的善書吧。就無畏施的角度而言,世俗社會的善書數量龐大,總是發揮著勇於捐款的浪潮;而哲學書也是善書,它反而更要求智性和精神環保,因為在哲學的領域裡,讀者不需捐款,不需以善為名招收會員,你只需靜下心來,專注心神地閱讀,將來未必能夠飛黃騰達,但一定少不了寧靜和平安。不過我相信,它們總以最隱微的方式,無時無刻匯入你靜謐的心中。(20192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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