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10日 星期日

危險之書

有些時候我深切反省,所有與我相識的日本老師和朋友,真是麻煩多多。因為我知道他們來臺北之前,立刻到日本網站搜索找書,託付他們購下帶來,某種程度將他們當成宅急便,雖然事後我請他們吃便飯,感謝一番。所以,在他們看來,我很可能是個無可救藥的惡友。我應該是個孤癖的人,自己能做的事自己來,絕不給別人添麻煩,這屬於唯我的變型的自尊。不過,遇到求書若渴的時候,我就顧不上這個自尊了,彷彿另個分身忽然跑出來似的,自告奮勇地說,「我不管,我就是要那些書!」此外,我不託他們買書,他們還必須應付我的問卷調查,以此檢驗我對於日本各方面的觀察是否偏移太多?我的情況是,時常修正自己,能夠使自己更踏實。

我舉個實例與大家分享,證明我不是無的放矢,證明我的好奇勤問,總會得到意外的回答。其一,某女性朋友時常來臺北旅遊,那天我突然改變話題,試圖以此獲取新觀點,於是請她談談如何看待三島由紀夫的小說。然而,如所有的日本人一樣,除非這是其熟悉的領域,否則他們不願正面對此做出評價,要不就說無可奉告。我想,好吧,既然不評論三島由紀夫,那麼她可以說點與此相關的事吧。果不其然,這樣她少了許多壓力,很自然地回憶起與其父親的對話。她說,她父親知道她喜歡閱讀小說,但有一天,其父親神情嚴肅向她說:「你可不要讀三島由紀夫的小說……」她直覺反應「為什麼呢?」父親說,「他這個人的思想太危險了,他的小說就是危險之書。」她向來孝順,並未違逆父親的關懷,雖然那時候,她的青春叛逆期尚未超過期限。


這是他們父女之間的文學對話,在她春青時期,父親就提醒她不可閱讀「危險之書」了。當然,這是來自其父愛女的忠告,對於熱衷三島由紀夫生涯的人,絲毫無法給予退卻的理由。對我而言,這個獨特的說法,反因激發我繼續三島由紀夫的作品,儘管我已至中年,借用臺灣戒嚴時期的語言,「沒有壓迫,就沒有文學。」我將此佳言稍作更改「沒有禁閱,就沒有新自由」。說來我們所處的時代,已是和平和自由的,偶有社會對抗也是正常現象。不過,就「我讀故我在」的角度來看,這的確是非自由國家的人民所能享用的自由吧。畢竟,我自由閱讀,是我的權利,我自由思想,又干卿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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