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7日 星期一

作家的稿紙(隨筆)

我有些時候仍要探問自己:一旦戴上作家的光環,享受作家的美譽,每日要寫出多少稿量,或者出版多少著作,才算是名符其實?毋庸置疑,這種問題絕對是因人而異,不可能有標準答案,端看個人的寫作精神和需求了。然而,若以比較的觀點似乎來得容易些。依我看來,整體上日本作家比臺灣作家要勤奮許多(注:前輩作家鍾肇政、李喬二位大師,屬於珍稀的典範),無論這個寫作動力,來自可怕的經濟壓力,類似快樂為本的強迫症,但它都因於勤奮的筆耕而造就自己,而且不斷累積文學能量,朝向更高的境界前進。

在我印象中,一九八八年左右,我參觀了日本作家的手稿特展,當場,我感受到強大的震撼。以司馬遼太郎的手稿為例,四百字稿紙堆疊起來的壯觀程度,估計有一公尺見方,一百五十公分高度,看到這些豐厚的文字成果,不是用自嘆弗如可形容的了。這些是否全為偉大之作姑且不說,試想你逼迫自己抄寫六百萬字,除非支付你高額報酬,並允許使用電腦打字,否則你很可能拂袖而去。不過,我心想,儘管具有作家意識,卻沒有不知疲勞似的寫作,像老僧刻經一樣,愉快地銘載下去,最後文字不可能證成你,也不會保佑你寫作順利。

一九五二年九月號,推出了《文藝春秋特刊》----突顯丹羽文雄的寫作精神,彰顯他是寫出百萬枚稿紙的作家。當時,丹羽文雄在對談中指出,直到那時,他累計已寫了十二萬枚稿紙。也就是說,他十三年來寫了七萬枚稿紙,每日平均三十枚稿紙,從下午寫到傍晚,寫到某種稿量才停筆下來。就此而言,丹羽文雄振能有如此豐沛的創作量,不愧是健筆如飛的作家。據他的專屬編輯說,他以前寫作長達六、七萬字中篇小說,為了爭取時間進度,先在稿紙上標注號碼,確實掌控整個寫作流程。順便一提,他之前和《產經新聞》簽了三年合約,在報上連載小說《親鸞》,連載結束後,其後三年,他接續《蓮如》連載小說,這種持續以志的精神,實在令人驚嘆。


或許,我們可以說與丹羽文雄同世代的作家,其寫作毅力格外強大。例如,中篇小說〈蟹〉獲得第四十九屆芥川獎的河野多惠子;以傑出小說〈玩具〉獲頒第五十屆芥川獎的津村節子(吉村昭的妻子);獲得直木獎的榛葉英治;獲得太宰治獎的吉村昭(其小說《紅色的人》,NHK曾改拍成連續劇,一九九五年左右,我專程到小說舞台的網走監獄遊歷),以及在《文學家》雜誌上,結束「田村俊子」連載,獲得女性文學獎的瀨戶內晴美,他們所展現出作家應有的寫作姿態,已成為日本作家的人文風景,即使直到現在,上述作家有的已然作古,但至今健在的作家們,依然在稿紙的田野上繼續耕耘,為後輩作家和讀者帶來喜悅,我想這其中必然有閱讀的希望,有激勵寫作的希望。這種寫作精神,隨著時間的沉澱,滲透入本國的文化肌理,就將成為寫作傳統了。我想,如果能把寫作精神發揮到極致的話,那將是一件值得讚嘆的事。的確,在平淡的生活裡,我們需要多點禮讚的快樂。




標籤:

0 個意見:

張貼留言

訂閱 張貼留言 [Atom]

<< 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