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壇百年回憶錄》（12）

當時，進文學舍有學生宿舍，沒有住校的學生，可以來這裡走動。林太郎有個學長時常邀他來宿舍遊玩，但也許其學長的熱情勢不可擋，他只好藉此機會體驗寄宿生活的滋味。結果，情況剛好相反。一次，學長看他走進寢室裡，立刻鋪妥棉被，並向他說，「我們一起睡一會兒吧。」然而，這個舉動簡直把林太郎給嚇壞了，他急忙地拒絕。就在此時，一個看似身材健壯的學生，從隔壁房間走出來說：「你真的不要嗎？」接著，旁邊有個學生則「嗯」了一聲，「既然如此，那麼我來支援你吧。」話畢，他拿起棉被往林太郎當頭罩住包裹了起來。而林太郎嚇得不敢動彈，直到找到空檔，抓住書包和墨水瓶就往外奔逃了。這是小說家森鷗外（林太郎）少年時期的驚魂記。

林太郎在進文學舍兩年期間，對於德語的應用掌握得宜，於是《明六雜誌》創刊那年的春天，他報考了東京醫校。不過，這個天賦奇佳的少年，在此卻面臨一個問題。那時候，他只有十三歲，年紀與報考資格不符，他在報名表上，索性虛報年齡，而填寫為十五歲。後來，他成功地進入該校就讀。多數學生二十歲左右，最年輕的十七歲，唯獨他是個小孩。彼時，學生們穿著日式褲裙和深藍色布襪。就這樣，林太郎每日從西周家裡出門，到位於舊藤堂邸的東京醫校上課。很可能是因於林太郎的特質，格外吸引男生的愛好。儘管他已經考上醫校，卻仍然擔憂體格健壯的學長侵擾他，為了防患未然，他的懷裡備有一把短刀，隨時可派上用場。正如前述，林太郎很會讀書，像他這樣的少年學生，在班上三十名同學當中，他的成績總是名列前茅。學業優異有個好處，這樣就能多些時間閱讀課餘讀物。而租書業者的消息真是靈通，他立刻背著租書來到學校向學生們招租，其中有曲亭馬琴和山東京傳等江戶時期的大眾小說。像林太郎這樣的學生，便租來閱讀，一冊接著一冊，沉浸在讀書的樂趣中，然後又熱切閱讀江戶時期的隨筆文學。

上述提及的開成學校為日本的教育做出很大的貢獻。開成學校較為注重歐洲的學問體系，因此，為了協助學生進入該校，日本全國共設置了八所外語學校。以明治七年九月為例，位於神田一橋外的開成學校對面----東京外國語學校，該校採四年制，每半年升級一次，一級為最高級別，八級則是最低別級。在就讀該校的少年當中，後來成為日本基督教思想家的內村鑑三，和以《武士道》一書著稱、在大學講授殖民地理論的新渡戶稻造二人，在此時已開始展露光芒了。內村鑑三是高崎藩的儒學者的兒子，他的父親是個奇特之人。他很早對兒子施予儒家思想教育，平時喜好吟唱和歌，頗有領導統御的才幹，但是有點恃才傲物，崇拜神明，卻鄙視佛教。每次，他帶著兒子鑑三從佛寺前經過，便掏出一枚銅板，朝功德箱裡擲去，然後用輕蔑的口氣說，「我現在正和某人打官司，你若助我一臂之力，我就再擲一枚銅板給你。」此外，內村鑑三的母親及其外祖父的行為，在他日後打破日本傳統既有體制方面，給予很大的啟發。他的母親是武士的女兒，體現著勤儉持家的精神，為家庭奉獻辛勞。內村濫三的外祖父在小藩處理管賑事務，但是其上司的做法惡劣，有時命令他挪用藩內的庫款放高利貸，然後從中賺取利息自肥。問題是，他的外祖父是個老實人，沒有勇氣拒絕，又不敢抬高利息，最後只好收下這筆放款，等期限一到，他再從微薄的祿俸中，自行填補其中的高利息，將藩內的庫款還給上司。（待續-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