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時間能做什麼
今天上午,我多年前看過的影片:《平安時代の遺体処理は誰の仕事?》(平安時代的遺體處理是誰的工作?),又出現在我手機螢幕上。這的確是我關注的問題。多年前,我曾請教一位中國史研究的朋友G,每場戰役之後總有士兵軍官死亡,誰來處理這些殘破的遺體?他們身上之物又如何善後?或許我的問題過於尖銳和偏門,以致於G無法提供解答,我在這種狀況下,才向日本的歷史頻道求解。所以,這部我看過的影片才又重新出現。從另一個角度解釋,它亦有溫故知新的用意。看完該影片之後,我又好奇上網爬梳相關資料,很快就找到了著名佛學研究者平川彰的小論文〈日本思想史と戒律仏教〉(共18頁),仔細讀來受益甚大,有些(自以為是的)學識盲點,因其論文內容佐證而撥雲見日。
例如,在歷史制度的管控下,私度僧與得度僧與社會地位(功能)截然不同。平安時代瘟疫盛行,死亡成了恐怖的日常,連朝廷公卿亦不例外,為此官方甚至發出命令,任何人看到染病屍骸,哪怕自家親人死去都需回避,若有違反者都將處罰。這時候,私度僧人就擔負起處理死屍的艱巨任務了,其間,還教導死者家屬土葬的方法,可有效減少瘟疫的擴散。火葬屍體看似簡單,其實那有很多的講究。例如,柴薪的疊放方式(比較容易燃燒),看情況調整火勢與熱度,以確保把遺體燒透。這些污穢而恐怖的工作,就是由社會底層的私度僧來實現。在官方看來,他們是非人和賤民(夜叉、惡人),但在平民百性心目中,他們則是三昧僧、神聖的僧人。這個現象是日本史中的殘酷的矛盾:貴族鄙視他們的職業,卻不得不依靠他們處理遍地屍體。歷史的諷刺在於,這個歷史矛盾就這樣遺留下來,慢慢把他們推向了「被歧視的部落民」的絕境裡。
吃完午飯後,順著這個思路,我讀了森田康夫對於《三昧聖の研究》(細川涼一 編)揭示此類三昧聖研究當代成果與課題的書評,得到了更深的認識。這時候,我想起了竺沙雅章的《中國佛教社會史研究》(復旦大學出版社,2025-6),該書旨趣與三昧聖研究並相關,但其探討宋代賣牒考、宋初的寺院政策等等,都能給我認知平安時代私度僧社會處境的艱難之外,還多了些新穎的問題意識。
這樣一來一往,我讀得疲困感撲襲而來,傍晚時分,我實在體力不支了,暫作休息。到了晚上,我的精神又振奮了起來。其一、收到了末岡實教授寄贈《朝日新聞》讀書版剪報(兩個半月份)。坦白說,這些後備支援就是我寫作書評的動能之一。其二、我向胡思二手書店訂購的日文舊書寄達了。這一次,共有13本,每一本都是我寫作文章所需及其題材的素材來源。就此意義來說,我即省下前往神田舊書店街的旅費了,在台北胡思二手(網路)書店,同樣能購得優質的心儀之書。還有一件令我欣喜的事情。胡思官網小編特別贈我一枚照片,正面為胡思士林店一隅,背面有手寫一段感性文字:
TO邱振瑞老師:謝謝您一直帶給讀者專業且精彩的翻譯作品!希望胡思的日文書能帶給您豐富的精神世界,書是最棒的精神食糧!希望您喜歡!p.s.吉見俊哉的《親美與反美》好好看!
在此,我很感謝這位小編的支持與抬愛,想不到我多年前的譯作還有讀者欣賞,這有如贈予譯者的勳章。有小編明亮的鼓勵,我以後重新拾起譯筆也說不定。提到我的翻譯作品就得談及鶴見俊輔的《戰爭時期日本精神史1931-1945》這個中譯本,近日已由馬可孛羅改版刊行,歡迎支持我的讀者踴躍閱讀。正如胡思官網小編所言,書是最棒的精神食糧,就此衍義的話,其實最佳的閱讀狀況,即人之精氣神的體現與圓滿俱足。
標籤: 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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