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16日 星期二


從古關裕而到美輪明宏

按照我的作息習慣,吃早餐的時候,一定觀看NHK的新聞節目,一則了解日本的社會情勢,一則練習日語的聽力,不讓自己的耳根退化。最近,正好播出晨間連續劇《歡呼》,該劇描述作曲家古關裕而及其妻子的生涯,情節甚為有趣,不愧是改編自暢銷的大眾小說。年輕時期,我很喜歡日本的演歌(流行歌),同時也是為了學習日語之用。數年前,為了撰寫日本大眾文化相關文章,我粗略讀過《日本流行歌史》(每日新聞社),但是不知道古關裕而這位作曲家,直到日前,NHK播出古關裕二特輯,幾名歌手輪流演唱他所譜寫的曲子。當我聽到〈船頭可愛や(1935)〉(可愛的船家)這首歌時,突然湧起了似曾相識的印象。印象中,小時候,我家的收音機經常播放這首歌曲,覺得旋律很優美,可惜不懂歌詞的意思。當初,我和家兄二哥晚間到旱田裡巡田水時,就帶著中古收音機,躺在鹿草鄉的平原上,仰望著點點星光,聽著這充滿東洋風格的歌曲。從這個角度來說,也許可以把它納領為這是我早期浪漫主義的萌芽。原來這首歌曲就是古關裕而譜寫的!不過,我依舊認為既能相識就不應恨晚,重逢就應該慶賀。 
其後,節目中訪問著名歌手美輪明宏,他的發言又是讓我為之震撼。在此之前,我僅知道他是特立獨行的歌手,不怎麼關注他的演藝動向。他自述,他生於長崎市,年輕時期到東京打拚,經歷許多磨難,由於他的叛逆行為,蓄留長髮奇裝異服,走在新宿的街頭上,惹來警察以違反善良風俗條例加以取締。換句話說,他比那些遵守體制和規範的青年,更早地切身體悟到國家暴力對個人自由的限制(相信我的長兄輩們都有類似的經驗,1970年代的臺灣,別說男子要蓄留長髮,只要你出現在街上,警察發現就要把你扭送警局,當場把它剪之為快,連到撞球場觀摩現代性的進展,就被視為涉足不良場所)。接著,因為他是長崎人,他的故鄉二戰後遭逢原子彈的大災難,談起〈長崎之鐘〉這首歌曲,自然比任何人更具代表性。〈長崎之鐘〉這首歌的詞曲制作很有來頭,由佐藤八郎(明治時期著名劇作家、小說家佐藤紅綠第八個兒子)作詞,古關裕而譜曲,可謂雙輝並現的作品。然而,美輪明宏說,或許〈長崎之鐘〉是古關裕而在二戰後所做的懺悔……。坦白說,我當下沒能聽懂他的懺悔之說?於是,我只能按照日本人特殊的語境推測:二戰期間,許多日本作家、畫家、作曲家等,受到軍部強力徵召,不得不配合政府的戰爭政策,以自身的才華和作品鼓舞在戰場上的士兵們,直言之,即文人作家屈從於國家總動員令下的暴力。 
然而,這恰恰是人最難面對的道德危機。我們不是當事人,不是他的同時代人,終究很難做出善與惡的評價。不過,犯錯的人能夠深刻反省,做出宗教般的懺悔,畢竟是值得肯定的。二戰期間,畫家藤田嗣治畫過許多鼓舞日本士兵戰場英姿的作品,二戰結束以後,他洗心革面皈依天主教,我並不會因為這個「污點」而否定他們人性的尊嚴。(20206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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