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12日 星期四

《日本文壇百年回憶錄》(15

在此書中,看得出成島柳北巧妙的文筆,和辛辣的批判力道。他這樣寫道,其實,當時到柳橋狎妓趣遊的,幾乎來自京都的公卿、長州、薩摩和土佐等鄉下武士。他們是粗鄙的不解風情之人。不久前,他們以家庭代工維生呢。一次,有個魯莽的藝伎,向來此冶遊出身公卿的高官說,「聽說您們京都的公卿,平日以製作花牌營生。」只見那名高官頓時面色愕然,回答說,「我們不幹那種行當的,若有做家庭代工的,也許是地位卑下的武士。最近,我們出身公卿的可忙碌得很,可沒這些閒功夫……」。藝伎旋即拍了拍自己的膝頭,表示知道其中緣故了,還說難怪這陣子花牌這玩意都變貴了。

然而,在他們這番對話的同時,在場人士簡直聽得冷汗直冒了。因為大家都知藝妓的諷喻所在,這位所謂出身公卿的高官,指向當時兩個政要:太政大臣三條實美和右大臣岩倉具視。雖然,當下沒有惹來筆禍坐牢,時代的氣氛卻暗潮洶湧。進一步地說,成島柳北其筆下所呈現的面向,德川家的舊武士的子女,他們要陪侍的客人,不是鄉下武士,就是靠家庭代工維生的公卿,沒有比這更荒唐和諷刺的了,成島柳北寫竣此書,三年後才正式出版,深受江戶的讀書人的廣泛閱讀,也算是廣義的暢銷書了。

具體地說,成島柳北出版《柳橋新誌》一書,十二年後又刊印《柳橋新誌 續篇》,主要的原因在於,他對於明治政府的不滿,用今天的政治術語說,由於改朝換代的巨變,明治天皇推動維新政策,他切身的權益卻因此受損,到了不可復原的地步。而且,他置身在閒散之中,批判的筆鋒自然更銳利了。另外,還有一個與出版相關的原因。他於二十三歲之時,所撰寫的《柳橋新誌》,頗受漢學修養甚高的讀書人的喜愛,受到他們的珍藏,但是有意究竟的讀者,到書店求訪,卻仍然不見其蹤。據史料指出,明治維新時期前後,出版業極為慘淡,要複刻印書可不容易。

這種缺書的怪現象,將導致兩種價值轉向。首先,他的舊作售價會變得水漲船高,使持有者更為惜售;其次,在惡德出版商看來,這反而是絕佳的機會,盡可利用這次空荒時期盜印大賣其書。成島柳北身為此書的作者,自然知道個中的情況,因此撰寫續篇回應。毋寧說,他在續篇當中,反映出諸多的社會百態,又因於自身的遭遇,使得他在批判政治的力道上,更能集中火力了。因此,與前作相較,他獲得了更多讀者的共鳴。然而,成島柳北因政治諷刺論而獲致成功,也要付出代價和危險的。換言之,在其筆下受到揶揄嘲弄的明治政府的高官,開始敵視成島柳北,抓到任何機會,便施予制肘。他出版此書之時,已經三十八歲。


在成島柳北出版《柳橋新誌 續篇》的月份裡,又有一部新著在同出版社刊印---服部誠一的《東京新繁昌記》。這本書的銷售,絲毫不遜於《柳橋新誌》一書。服部誠一原本即奧州二本松的丹羽家的舊家臣,他是明治三年,二十九歲那年移住到東京的。他的歷代先祖為丹羽家的儒學者,但所得的俸祿不多,他當過藩內漢學塾的教師,後來因明治維新後失去俸祿,而來到東京另謀出路。若以外表來看,服部誠一其貌不揚,講話有奧州的口音,沒有才子的風采,但還是有學問功底的。他來到東京的第四年,時值三十三歲,看到新時代的東京變化奇多,充滿新興的西方習俗,自然想把這些所見所聞紀錄下來。不過,他沒有寫書經驗,必須仿傚先行者的著作引路。他讀過寺門靜軒的《江戶繁昌記》和成島柳北《柳橋新誌》二書,受到其文體的影響,努力寫成了《東京新繁昌記》,帶到刊印過成島柳北其書的奎章閣出版社。就此而言,這也是作家為自己找出路的範例之一。(待續-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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