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式
今天下午,小說家鄭清文先生的告別式,設在台北市第一殯儀館景行廳舉行。儘管冷雨紛飛,到場的弔唁者絡繹不絕,可見鄭先生令人敬佩的德行。
我年輕的時候,幾乎拜讀過鄭先生所有的小說,對他非常景仰,心想哪天我寫成小說,希望請他為拙著寫序,這是我暗自許下的願望。後來,幸運之神終於向我施出援手。在某次遊行抗議活動中,幾經轉折後,我發現了鄭先生在群眾隊伍裡。事實上,我考量過在那種場合上實在不宜請託寫序的事情。但是,最後我仍然鼓足了勇氣,向他表明心跡。也許,事前我思慮過多,深怕被鄭先生婉言拒絕,想不到,他當下就慨然允諾,願意為我的第一部短篇小說集----《菩薩有難》(商周出版,2006年12月)撰寫推薦序!我至今想來,依然萬分感激與感動,領受著那份泛起的深刻的喜悅。在競爭激烈的臺灣文壇上,出於人性的糾結,文學前輩未必就應當提攜後進,出版同業就應當像考古學家般挖掘新銳作家。不過,一個作家在寫作生涯中,能夠遇到寬宏大度的文學前輩提點,絕對是滿盈的幸運。我相信,這樣的典範性日後必能產生歷史性的影響。
鄭先生的女兒,在其告別式中說,鄭先生生前對貓頭鷹情有獨鍾,卻不刻意蒐集,子女們買贈給他,而且每次僅能一個,決不許多買。在他家裡的書房裡,有各式各樣的貓頭鷹飾品,與其說這是鄭先生的蒐藏品,不如說是子女們對父親滿滿的愛!坦白說,我聽到其真摰的告白與心聲,感到無比的震撼。公祭結束後,在門口處,我領到了繪有貓頭鷹圖樣的紙筆組合,真是創意十足,方便於筆記之用。說來巧合,我對於貓頭鷹飾品為之著迷,不論什麼材質,只要喜歡售價不貴,便要買回做紀念。下午三時許,冷雨仍然未歇,我決定徒步回家,估算大約二公里半。而這樣的距離,應該很適合健步和整理思緒,同時又可觀察我所生活的台北市的人與物。就這個意義上,這是我離開書房之外的課程補充。我心想,回到家裡,要立刻將那些暫時不能放飛的貓頭鷹,統統擺列出來,以此獨特的方式,紀念一位文學作家的辭世,但更多的是,我對其平和卻不凡的典範性精神的致意。
〈貓頭鷹〉 ⦿邱振瑞
詩人淡然地說
趁著光明的時候
向幽靜之地起飛吧
在如此時刻
哲學家偶有失去耐性
無需黃昏用樹枝催促
無需思想翻動草叢
慧定的目光已然形成
小說家簡要地說
趁著活著的時候
向社會的良心起飛吧
在如此世間
佛洛依德很可能瘋狂
譫妄已累積得夠多
需要持續寫稿的動能
超載名聲就由疾風劫走
詩人優雅地說
趁著垂暮的時候
把詩歌的位置做改變
別讓它淪為單調的幫凶
已經相逢卻感到陌生
若發出不和諧音符
就原諒所有的苦行
愛的羽翼憧憬愛的自由
小說家明快地說
趁著呼吸的時候
向吐納的大海起飛吧
既有最慷慨的澎湃
又有透徹如詩的回潮
它們要改寫貧瘠的林莽
漫長的細雨要灑遍視窗
泛起與平靜皆有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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