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23日 星期一

時代的雨影——藤澤周平

每次看見藤澤周平(1927-1997)的名字,我很自然地想起三國大介這位文友。他對於日本歷史和文學非常熟悉,而且很有見地,與空泛流行的說法不同。這種見解正是我亟待學習的。或許這樣的緣故,我到東京的古舊書店,發現藤澤周平的作品,總要購買幾本閱讀,雖然我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進入歷史小說這個領域了。
坦白說,我平時很少閱讀日本的歷史小說,因為我覺得那個時代與我的距離太過遙遠,總讓我無法參與其中,就此把我這個激進的歷史主義者,打入客觀主義和他者的深谷。因此,我想促成我閱讀藤澤周平的作品,確切的誘因在於,從他的作品中可以身歷其境似地接近明治時代的歷史光影,了解日本低階武士和庶民生活的寫照,以及他們是如何與艱困生活搏鬥的。我這樣的讀法,純屬個人的偏鋒,因為我試圖從大眾小說的路徑進入民眾史的視野,捕捉正統歷史刻意回避的事實。但嚴格來說,這種讀閱究竟只是自我滿足,沒有推廣的價值。
撇開這種讀法,回到作者的寫作動機,構成他撰寫歷史小說的因素,似乎也很有意思。每個作家之所以創作不懈,各有不同的原因,有的為名利雙收而拚,有的是為克服哀傷與孤獨。藤澤周平的作品特質,屬於後者的精神依托居多。
眾所週知,藤澤周平以《蟬時雨》(蟬聲喧響)和《黃昏清兵衛》小說聞名,這兩部作品都曾改拍成電影,使得其小說成就更受肯定。不過,據《朝日新聞》報導,在他成名前後(1963-1976),長達十三年的時間,留下多本筆記本,記錄其生活感想,但是作家這些私密筆記,一直未公開於世。今年,他逝世二十週年,其獨生女遠藤展子整理編輯後,預計下個月出書,屆時筆記內容將完整呈現。遠藤展子說,父親共留下一本黑色䄂珍型記事簿、三本筆記本。這本黑色記事簿記載著愛妻悅子的早逝(二十八歲)。在他擔任報社記者期間,依然朝向作家之路邁進。但就在這時,妻子突然撒手人寰,讓他哀痛不已。他用感性的文字寫到,「那股悲傷如狂暴的波濤向我撲來,我不知如何面對才好。我必須寫作小說尋求拯救。」按照其女兒的理解,他若繼續創作小說的話,就能克服沉重的痛苦,解除喪妻的悲傷。
此外,他出道之前,在筆記本表露心跡:「我很想得到直木獎。不求成為權威名家,不忘初衷努力專注寫作。」這看得出他成為作家的決心。1973年,他以小說《暗殺的年輪》獲頒直木獎,仍然謙沖表示,「我要徹底擺脫華麗文筆,回歸淡泊。」始終保持自我批判和冷靜自省的心境。對作家而言,這種自我要求是很難達成的,甚至可能招來曲高和寡的取笑。
順便指出,據說在台灣有許多藤澤周平的小說迷,某大出版社老闆豪情表示,要出版藤澤周平的全集,委請三國大介蒐尋全集作品及相關資料,可惜提出這龐大計劃,倏忽已過二年,至今仍沒有任何具體進展。在商言商,出版這套全集,必然花費龐大資金,又不見得能夠安全回本。儘管藤澤周平的作品很有魅力,值得再三細讀,中譯本《蟬時雨》也充分傳達出如陣雨般的蟬聲了,但移植到冷清低回的台灣書市,未必有利可圖。所以,對台灣讀者而言,藤澤周平筆下的蟬聲,清兵衛與生活惡浪奮戰的英姿,多麼令人動容,在出版方不能確保預購的利基之前,一切隨緣聽過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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