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2月1日 星期一

 我與北大路魯山人都愛吃田螺

 

眾所周知,北大路魯山人是個奇人,他能寫能畫善於陶藝,而且還是品鑑美食的高手,他寫了很多美食隨筆,讀者從文章中皆能感受到日本鄉村風味餐中的季節感。以我過往的閱讀經驗裡,他的隨筆〈田螺〉內容生動有趣,並激發了我少年時期吃田螺的經驗。

 


北大路魯山人〈田螺〉這樣寫道:近日,田間傳來時而喧鬧時而急促的鳴響,那聲音很清晰。有人斷言那是田螺的叫聲,但對認識得田螺鳴聲的人卻嗤之以鼻:「那分明是蛙鳴」如此反駁。這般爭論年年重演,每逢時節便日日上演。若有人質疑這種說法,就提議將田螺放入壺中於室內聽其真假,然而,世上沒有閒得發慌至此的怪人吧?話雖如此,詩人與謝蕪村有這首俳句:

 

豎耳細聽之 桶中有田螺鳴叫

 

如此看來,與謝蕪村究竟是傾聽著未經烹煮的田螺在桶中鳴叫,抑或特意將田螺置入桶中聆聽?縱然如此,田螺之聲抑或蛙鳴之謎終究未解,總被都市人置之不理。

不過,不論是田螺在叫或蛙鳴都無關宏旨,更重要的是,這田螺可是令人垂涎的好東西。

正因眾人知道田間遍布田螺,便有先入為主認為它不是珍饈而加以輕視。相反,它卻是食客們珍愛的佳餚。每當田螺突然現身於料理前菜之時,我們總會不自覺地感到親切,嘴角不禁上揚。(在日本)普遍的做法是將田螺(肉)切碎燉煮,無論在何處品嚐皆屬尋常的滋味。但在出雲(島根縣東部)地區,人們會加入酒粕同煮——此乃大分料理的獨創技法,既合理又極為上乘。

 

其次是味噌(豆醬)湯。田螺味噌湯,這道菜(湯品)的做法,也順乎情理。再者是木芽醬拌田螺。將白味噌與木芽葉研磨混合,拌入田螺。這在關西地區也是日常家常菜。相較於魷魚木芽拌等料理,更顯雅緻精緻。可謂是行家級的美食。而將此料理美化成餐館風格的,便是串烤田樂(茄子)了。將細小的肉塊串於細竹籤上,蘸取木芽味噌或普通味噌,稍為加以炙烤。由於其擺盤雅緻,深受女士們青睞。實際上作為下酒菜亦相當合適。這道串烤若作為開胃小點,與其他菜餚搭配擺盤,成功率可謂毋庸置疑。

 

此外,它似乎也具療效。每日食用田螺以後,身體狀態竟日漸好轉。雖說這或許僅是個人體質使然……。

 

奇妙的是,七歲時我罹患腸炎遭三名醫師宣告無治(當時便顯露出嗜好美食的性格,即使命數已岌岌可危),卻在廚房嗅到田螺燉煮的香氣後,竟吵著要吃田螺。從沒有血緣關係的父母和其他人,他們異口同聲地說道,「該怎麼辦」,試圖用各種方式勸阻我不要吃田螺因為它難以消化。然而,這個醫師卻提議:「反正這孩子時日無多,既然臨終之際尚有此般心願,何不讓它如願以償?」多虧這位醫師的建言,幾顆田螺肉就這樣拋進了我的口中。護士們皺起眉頭,擔憂地注視著後續發展。

 

然而,奇蹟竟發生了——自從吃了田螺以後,七歲的我彷彿服下靈藥般迅速恢復了元氣,險些喪命的身體竟然在數日內痊癒了。在那以後,數十年我未再受疾病所苦。或許正因如此,現在我仍鍾愛田螺這道美食。

 


想不到北大路魯山人,對於在鄉下農田隨處可見的田螺如此情有獨鍾,不僅如此,他還這麼講究田螺的烹調方式,並且富有變化的品味,但他的偏愛珍 味這完全超出了我理解的範圍。1970年代,在我家鄉遍在的農田裡,下雨過後,就會看到田螺大軍出現。那時候,除了逢年過節或大拜拜,貧窮農家幾乎吃不上肥肉,於是,田螺就發揮了極大功能,現成而免費的食材,有效解決了肉品短缺的問題。只是,與講究美食的北大路魯山人相比,我們鄉下人的吃法可謂簡單粗暴。

 

在處理田螺上說來有點殘酷。首先,我們把從田裡拾回的(20-30個)田螺,先用清水淨洗兩遍,接著,以石頭敲碎它們的外殼,一次一個,逐次敲碎,那硬殻垮崩的聲音使人聽得膽戰心驚。接下來,就是把敲碎的田螺肉,用爐裡木灰加以搓洗,直到把螺肉的粘液搓洗殆盡,將它們全數清洗乾淨後,交由母親翻動炒菜鏟子加上蔥蒜爆炒淋上醬油……。印象中,「爆炒田螺」即鄉下人最常見的菜單,儘管細碎的螺肉在爆炒後必然變硬縮小了,但它仍然是我記憶中的美味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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