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面影
我很認同K的說法。在他的觀察,喜歡或熱衷舉辦同學會的人,多半有一種生命消逝的迫切感,生怕再不聚首回憶往事,無常一來,就會把這一切統統帶走。正是這個心理需求作祟,才會更想抓緊這種虛妄的聚會。
傍晚5點45分左右,K打來電話,問我幾點到達店裡。那時候,我剛剛在電腦桌前坐定,正想寫點什麼、翻譯點什麼,否則今天就是浪費了。不過,我又想,我和K許久不見了,而且本來就想邀請他來店裡喝茶敘敘舊。我說,稍作收拾以後,6點20分到店裡相面。
我到達店裡以後,立刻給K打了電話,說我已到店裡。他沒接電話,但約莫2分鐘,他颯爽英姿地走了進來。資深店員W為我們沏了一壺紅玉紅茶,以滋潤我們打開話匣子。K是個健談的人,而且,他經常回鹿草參加國小同學會,但每次我因不可抗因素而缺席,對於同學會的具體情況,他的敘述(現場訪談就是我最大的訊息來源。當然,在這當中,K會恰如其分串起許多往事。譬如,某某同學因車禍去世了、某某同學被病魔打敗往生了等等。我按捺不住好奇追問,這才知道我們55名同學中有12人不在人世了。以死亡年齡來看,從青年、壯年以及初老年紀都有。據他所知,現在又有幾名同學病況嚴重,隨時都可能離開人間的。聽到這裡,我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感傷,很難用詞語表達出來。
在這種情境下,我想起了瓜地馬拉作家暨諾獎得主阿斯圖里亞斯,在其名著長篇小說《玉米人》開篇,有一段令人尋味的描述:「……夏天打仗,山裡人比起警隊來要艱難得多;可是,一到冬天,情況就正好相反。武士們把帶刺的灌木投進火堆。武士的火就是戰火。在戰火裡,連灌木也大放悲聲。」在我們家鄉裡,最常栽種的農作物即蘆筍和甘蔗了,也就是,我們日常所見的田野風景。在此,我似乎只能借用阿斯圖里亞斯的創意並稍為改動字句:那些青紗帳似的農作物是有感情的,它們會在清晨或黃昏為那些死去的同學而大放悲聲。
我告訴K,明年我預定出版一部長篇小說和中短篇小說集。在幾篇小說裡,我將談及K的故事,以及已故同學的罪與罰。到時候,請他閱讀與查核一下,我抒情的描述是否符合或還原事實與場景。
標籤: 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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