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存希望的人：布萊希特《詩歌的壞時代》

 

有個熱衷收藏詩集的朋友U說，台北的雨天總是令人鬱悶不快，但在這種不利外出的條件下，他仍然可以嗅到書籍與書店的氣息。聽到這樣的說法，我總會笑稱幾句，說他患的過敏症狀，而且比我嚴重得多，因為他超連結的想像與幻想，已經不是普通級別的了，而我遇上雨天的時候，同樣能嗅到（自家書房）中古書的味道。這時候，除非有遺漏的愛書還擺在書店平台上，對我輕聲呼喚，我才可能冒雨外出的，否則我寧願守在書房裡工作。

 

真是奇妙！

我每次提及書籍的話題，就會收到不期而至的書訊。下午，1點50分，作家真木由紹捎來了他造訪古舊書店的相片：「古書 しいのき堂」店門口」，並附言此行的目的：「粒来哲蔵の詩を探しに森下の古本屋へやってきました。この店の詩集の揃えは素晴らしいです。」

 

必須說，作家真木桑找尋詩集的熱情令我感動，並激發了我過往相似的經驗。年輕時期，我開始讀詩寫詩投入這個新世界，當時，儘可能購買各種詩刊詩歌選集，閱讀沉思以砥礪寫詩的意志。因此，對於1980年代台灣詩壇詩歌流派的樣態有粗淺的認識。只是，後來我的興趣（或說學術關懷）改變了，奔向人文社科領域而去，購買詩集耽讀詩集的激情歲月就越來越少了。

 

回到真木桑為尋「粒来哲蔵」之詩的話題。

坦白講，粒来哲蔵是什麼樣的詩人，我完全沒有概念，但欲知詩人來歷的心情，不容我視而不見。我趕緊上網爬梳補習一下，終於找到了相關的資料，從原先的模糊（霧中風景）走向清晰的面貌。這個查閱還意外得知了一個部落格：「詩はどこにあるか（谷内修三の読書日記）日々、読んだ本の感想。ときには映画の感想も。」該網頁主發表了許多日本詩人的讀後心得，其中談論「粒来哲蔵」之詩，就收錄在〈粒来哲蔵『侮蔑の時代』（19）〉一文；此外，谷內修三對於谷川俊太郎多有論述，還有齋藤茂吉、西脇順三郎、田村隆一、高橋睦朗、北川透、現代詩講座等等，內容相當豐富。這就是我為探尋粒来哲蔵的詩歌生涯意外得到的收穫。

 

說到這裡，我腦海中浮現了一部詩集：布萊希特《詩歌的壞時代》黃雪媛譯（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24-1）。該書封如此簡介：收錄最全的德語直譯本，多篇早期詩歌首次譯介。事實上，我之所以購買這部布萊希特詩選最大目的，在於要通讀黃雪媛教授撰作萬字的譯者序言。對讀者來說，譯家譯詩是上上之選，若又寫譯者序或導讀更是相得益彰的體現。話說回來，在布萊希特這部詩選中，有一首詩作〈心存希望的人〉，頗使我讚賞有加：

 

心存希望的人！

 

你們在期待什麼？

期待聾子自言自語？

期待貪得無厭的人

施捨一點東西！

期待狼群餵養，而不是將你們吞吃！

期待老虎大發善心

邀請你們

拔掉它們的牙齒

這便是你們的期待

（1933）

 

依照我個人觀點，讀完這首激揚憤怒的詩歌，的確不會有什麼好心情，不過，這類詩歌仍有一種特殊妙用，就是它能為身處在壞時代的人們輕拍胸膛和紓解肝氣。（2025年5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