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古今作家心靈之路
今天,又是陰晴不定的日子,我想很適合談談兩本有趣的好書:《致光之君:日本六女歌仙短歌300首》、《死線已是十天前:日本文豪的截稿地獄實錄》。
與我同齡的朋友,對於作家的生活充滿莫名的憧憬,在他們看來,作家就是文人的化身,想必是聰明絕頂的才子,寫稿出書更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不過,他們的看法有其盲點和樂天派,因為他們不關心作家的經濟來源,不質疑作家僅靠寫稿能否維持生計這一嚴肅的問題?尤其,當今提供稿費的媒體版面越來越少,作家的現金流陡然變成涓滴的寂涼,以前寫不出稿子的時候,還能安坐家中泡茶與春風清談。
但現在,可行不通了。我的作家朋友X說,在這種情況下,他老爸嘲笑道:你整日不思寫作之道,不趕快恢復理性,直面現實的問題,還有美國時間滑玩臉書發洩怒氣?我認為X父親說得極好,轉念一想,這時候,X當個風雨無阻的快遞員(以此磨鍊心志),或者擔任大樓夜班管理員(每日夜讀4小時為累積學問之始),這對自己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具體而言,暫時走入生活低谷的作家們並不可恥,他們若獲得固定薪水的激勵,就能逆轉勝和人生翻盤。
當然,有光明就有陰影一樣,有些作家剛好相反,正因為有優厚的固定薪水(退休金)做後盾,其原本的雄心壯志,卻這樣一寸一寸地流失,最後成為自視不得志的人。
依我看,古代詩人比現代詩人快樂得多,心靈自在廣闊的多。他們外出訪友和遊山玩水寫詩咏嘆,自始至終都享受其中。他們不必為投稿未刊感到沮喪,不必為經營人際關係而苦惱失眠,思及所至就自由揮灑(我思故我在),體現出真正意義上的自由人。以我為例,我在賞讀《致光之君:日本六女歌仙短歌300首》中譯本的過程中,如同走進日本古代的時間花園裡(這要歸功於陳黎、張芬齡的精妙譯筆),透過洋溢現代詩風格的短歌的譯注,我對於日本的花鳥蟲鳴植物以及古人對情思的表達方式,有了嶄新的認識和感悟,至少這文本使我更加接近了日本古代短歌的精神世界。
我在開篇處寫到現代作家的悲喜處遇,正是因《死線已是十天前:日本文豪的截稿地獄實錄》一書有感而發的。該書收錄了37篇近現代日本作家寫不出稿子的真實心聲,這使我們有機會同情而理解「身陷拖稿地獄」之人的心理狀態。如果我們把作家寫作的狀態,譬喻成一條自來水管的話,他們寫不出來的時候,就如同停電缺水一樣,由不得你任性妄為。這時除非你有辦法借來一輛小貨車直奔山區取水,否則你只能乾著急什麼事都辦不成。
就獲取經濟來源的視角來看,明治大正昭和時期間的作家要以寫稿為生相當困難(試想森茉莉只棲居一坪半的租屋),而且他們平常疏於鍛煉手腳體能,做不了流汗的粗活,又沒有現今這麼多打工的機會(如上述當快遞員),作家若(以寫作為志業)道心不堅,很快就會被請出「作家」這塊神聖的領域。換句話說,作家如何進入順利的寫作狀態,其實並沒有古今之別,屬於文字匠人的普遍心理。總之,寫作欲求萬里揚帆般的順利,或者如山洞挖鑿機般的能耐,似乎沒有固定的方程式,沒有傳說中的祕笈神功護體,更不存在什麼第三條道路的選擇了。或許,只能說,各自的困境各自解決了:要麼絕處逢生,要麼漏夜逃跑,全憑自己做主。(2024年11月16日)
延伸閱讀:
《致光之君:日本六女歌仙短歌300首》(黑體文化,2024-4)
《死線已是十天前:日本文豪的截稿地獄實錄》(惑星文化,2024-7)
標籤: 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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